老太君垂下眼帘:“老僧当初也觉得此事蹊跷,可当时是冬天,荷花池的水结了厚厚一层冰,你娘又怀了身孕,身子沉,要想从荷花池上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起死去的贤儿媳,老太君忍不住抹了把泪。
“那府里的丫鬟嬷嬷呢?她们都没跟着娘亲吗?”
沐府的主子身边少说也有五六个丫鬟婆子伺候着,更何况夏嫣然当时怀有身孕,身边应该更不能离人才是。
怎会让她独自往荷花池边去呢?
“你娘当时说要一个人去荷花池便走走,她们都没敢跟着……”老太君的眉头皱的极深:“都怪祖母不好,不该同意了苏家这门亲事,要不然你娘也不会想不开……”
“您的意思是,娘是因为父亲娶了母亲,才会想不开投湖自尽?”沐钰双唇翕了翕,一脸不信的看着祖母,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低呢喃道:“不可能,娘亲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抛下钰儿,不要钰儿了。”
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查清真相!
沐代萱推门进来:“祖母,还是让萱儿来照顾姐姐吧。”走到老太君身侧,搀扶着老太君起身:“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好好照顾姐姐的。”
老太君刚回过头,目光忽然被什么牵引住:“萱儿近日可都是跟钰儿住在一处的?”
沐代萱乖顺地点点头:“母亲说放心不下钰姐姐,所以就叫我来陪钰姐姐住几日。”
沐代萱循着老太君的目光望去,见她皱着眉头正盯着一个滴答滴答响个不停的西洋摆钟。
“钰儿的伤需要静养,这玩意儿一直滴答滴答响个不停,吵得钰儿也休息不好。”
“可孙儿一直都是用它来看时辰的………”沐代萱努了努嘴,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宝贝。
“看时辰有漏壶就行了,你若想看,就拿回自己房里去看,钰儿房里可摆不惯这些洋玩意儿。”老太君的脸上明显不复方才的慈祥和蔼。
虽然当年皇上赐婚,她也是不得不接受了苏芸茹这个儿媳,可是她对苏芸茹铺张奢侈,崇洋媚外的风气,还是很看不惯的,在她心里,三房只有一个儿媳,那就是夏嫣然,三房也只有一个孙女儿——就是沐钰。
都是亲孙女儿,为什么祖母总是偏袒姐姐,对自己?沐代萱听着心里酸溜溜的,就像是没熟透的杨梅似得:“钰姐姐受了伤,晚上少不得要留两个奴婢在房里伺候,孙儿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也不方便,还是搬回心棋苑去住好了。”
“萱儿——”沐钰地喃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喊出声。
自那天做了那样的梦之后,她每回见着沐代萱,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脑子里也总会浮现出自己被沐代萱推下九层宫阙的画面。
司徒凌芸有意无意‘窃听’着沐钰心里头那点小心思,这丫头,终于有点防人之人了!
老太君对沐代萱的提议并未明确表态,或者可以说是默认了。
“凌芸,你可以教我练武吗?”沐钰怯声问。
“练武?”司徒凌芸迟疑一会,从前‘她’就希望她能习武,能渐渐强大起来,为自己所用,可她真的主动提出来时,却还是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习武了?”
“我想为母亲报仇,我想凭自己的能力为自己谋一个前程。”她已经想好了,还有几日二伯父就要回京了,她要请求二伯父让她参军……她也想有一天能像二姐姐那样,穿着战甲,威风凛凛的站在练兵台上……
这个想法,她从前也有过,可每次刚在脑子里浮起,就被自己瞬间秒杀了。
从前,她有依靠,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也有大好的前程铺展在自己面前……可现在,一切都化作泡影,摆在她面前的,将是无依无靠,任人踩踏的悲惨人生,所以,她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小姐,七小姐来看您来了。”芊儿在门外唱喏一声。
……
苏芸茹和文氏正在丽景轩喝茶,见沐代萱抱着摆钟气嘟嘟的丽景轩门前经过,忙让春桃迎她进来。
苏芸茹见女儿受了气的委屈样儿,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似得疼,也不顾有没有看,便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萱儿,你好端端的怎么回来了,可是沐钰那丫头又给你气受了?”
“沐钰那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到处惹事不说,还敢欺负到亲妹妹头上来了。”文氏义愤填膺道:“不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过气小姐吗?当真是被老太君娇惯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可不是吗?幸好没入宫,这要真是入了宫,还指不定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认得了呢!”
……
沐代萱偎在苏芸茹怀里,听母亲和文氏越埋怨越过火,堵在胸口的气儿也一下子顺了许多。
引起公愤,才能群起而攻之!
沐云海大败戎夷大将。
这也是天泽国与戎夷僵持七八年来,首次大败戎夷。
举国上下,龙腾虎跃,欢呼雀跃,尤其是长期受戎夷压迫的边境百姓。
本是预计三年就能回府的。
可一路所到之处,百姓皆竞相出迎,尤其是街道,被百姓围得是水泄不通。
所以,直到第七日清晨,沐云海才回到沐府。
司徒凌芸对沐云海的荣归,并未抱多少期盼,‘她’前世见过的将军可谓多如牛毛,沐云海的气度长相,与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将军也无甚不同的。
可沐钰却不同,为了能让二伯父接纳自己如军营,她每天丑时就起来去校场练习基本功,晚上还得接受司徒凌芸的魔鬼训练。
短短七日,手脚上的力气竟比从前大了一倍还多。
沐云海一回沐府,给老太君请过安,便直奔马厩。
他是爱马之人。
这段日子,在西北,他可是日夜都惦念着他的惊帆宝马呢,每每家书上都会提及此马。
当初他骑此马回朝,小女儿沐苓一眼便看上此马,又哭又闹,就是不肯让他把马再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