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暗也很静，好像时间都凝固了一样。密闭的空间里袅袅的烟雾围绕着，充斥各种各样刺鼻的香味。前几分钟还闹腾的包厢里现在只剩下两个人。陆妍跪坐在铺着奶白色羊绒毯的地板上，背挺得笔直，与其不如说是僵硬。
从意大利空运来特制的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背靠沙发，双**叠坐着，手里还点了一支烟，升腾的烟雾氤氲了他狭长的桃花眼。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那人轻笑，打破一室静谧。
陆妍一直低垂着眉目，没说话。或是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来这里之前就做了最坏的打算，现下的局面却还是出了一点意外。
“怎么？顾家这就把你赶出来了？未免有些绝情，你说是不是？”那人突然伸手捏着她下巴，强迫她抬头。
陆妍与他四目相对，第一次正视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和以前不同了，如今四年后再见这张脸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显得更加俊朗狠戾。潜意识里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感到一些心惊。原本年少时的他心思就比同龄人更多几分，当初的自己就不是对手，更猜不透，现在更不用讲。所以她一直疑惑他和顾殊秦说不定才是真正的亲兄弟。
“不如你就跟着我回去好了，嗯？阿妍。”他收了手，陆妍一瞬间得到了解放，如果他再用力一些，她疑心自己的下巴被捏断了。同时也被他故作亲昵的称谓小小恶寒了一会。
一直沉默且作出一幅低眉顺目得模样的她只好开口：“我看不合适，梁少。”
梁晋神色如常把烟在烟灰缸里捻灭，又抽了张纸巾擦手指，揉成团的纸巾掉在她前面。愣了会陆妍才捡起，转过身放到桌子下面的收纳盒里。
她的思绪自从见到梁晋后就飘飘忽忽的，脑袋一直不清明。里面的灯光原本就调得很暗，昏暗的密闭空间里空气并不流通，混着香味烟味，很混沌。
“算起来，我们也有四年不见了。”梁晋话锋一转，语气里浓浓的满是回忆的味道。
对，您老人家一直待在国外。她心里这么回答，面上不动声色。即使遭到这么直接的拒绝，梁晋没有明显的发怒或是不高兴。果然他一开始就是在戏弄她。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到这里上班？”他问这话的时候，眉头皱起。陆妍暗暗观察他的神情，想了想才言简意赅回答他：“半个月前。我缺钱。”
要说哪里奇怪的话，那时候他和她的关系是绝对说不上友好相处。现在多年后再见，她无意和他叙旧。偏生他又不能得罪，只能憋屈的这样了。可她说的是大实话，不过刚毕业的她出了顾家，可以说“身无分文”。
梁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陆妍纠结了半天才下定决心坐过去，因为双腿早就麻木不堪也就不想顾虑什么了。
暗色的规矩极多，比如其中一条说不是陪客的小姐就不能坐着，她不过是食物链底端的服务生，进了包厢只能跪着。但这里的工资待遇极高，这也是她选择这里的原因。
“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梁晋旧话重提这让陆妍意识到了危险的所在。他眉目舒展，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映照暗芒愈加显得惑人。
她低了头正想用什么理由拒绝时，突如其来的一股猛力让她整个人往后倒去，她吓了一跳，挣扎着要爬起来，梁晋动作熟练单手就抓了她两只手腕，欺身压了过来。他整个人的体重差不多都压在她身上，而那股气势更是压得她喘不了气，动弹不得。
“陆妍，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陆妍瞪大双眼，她一时间不太理解他说来就来的怒气是为了什么，只好压下心里惊恐僵硬的脸上露出一点笑，脸颊上有明显的酒窝，她说：“梁少，是我的错，您就别开玩笑了。”
“……梁少？”梁晋另一只手抚上陆妍的脸颊，温热的手触及肌肤的那一刻她止不住轻颤了一下，他似乎感到新奇，手指一点点滑下，从她的眉眼滑到脖颈处，他像是留了一丝眷恋抚摸了几圈才停住，只要稍微收紧便极轻而易举置她于死地。
“阿妍。”他又叫了声她的名字，不算很陌生的叫法。梁晋侧头附在她耳边说：“我想知道，那时候你怎么就不来机场？我等了你很久。”他眯了眯眼，眼中迷离不定，像是想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心里。
可这一刻她眼里什么也没有，只是指尖止不住的轻颤。
陆妍忽然想到那天走之前似乎他打来一个电话，她接到了只是心不在焉敷衍几句，没放在心上。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令她有点难堪，而梁晋似乎不打算放弃这个问题。陆妍只能艰难吐字说：“因为不可能……”
是了，一直以来他们之间诡异的氛围就是源于此。
没等到她说完，猝不及防间他已经转了头吻上她鲜艳欲滴的诱人红唇，封住了所有他早就知道却不想听到的答案。
陆妍一时间眼睛瞪得更大，盛满不可置信，她挣扎得更厉害，双手用力去推身前的人，于是他加深了这个吻，不容她有力气动弹。男女力量一向悬殊不止一点点，她陷在软软的沙发上，感觉整个人就像是溺水一样，身上又有千斤重，又似是有什么密密麻麻的罗网交织着缠绕着，她就如同困住的飞蛾，如何也移动不了。就连时间都过得很慢很慢，慢到令她难以忍受。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一样。
结束完这深吻，身上的重量也消失，陆妍好不容易才呼吸到空气，身体保持平躺，不断喘着气，过了会缓了过来手指抠着沙发才勉强直起身子，在旁边的始作俑者倒是好整以暇，身上的衬衫还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嘴角噙笑，眼里一片清明。
陆妍坐着抚平被弄皱的制服，依然低垂着长睫，缓慢抬起手臂，当着他的面用手背狠狠擦了下嘴唇是她无声的抗议。她很想立刻离开这个包间，而另一方面理智告诉她，不行。
“阿妍，你这么生气倒让我怀疑，刚刚的是你的初吻？”梁晋眼里的笑意更深，话里是戏谑之意。
她蜷着手指，指尖扎着手心的肉，有点疼。忽的抬头，两人目光相交，她眼里掩不住厌恶之意，不甘心反击地说：“当然不是。”
梁晋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眼底含笑，眉毛上扬，朝她的方向伸来一只手。陆妍下意识往后一缩，才发觉他只不过替她理了鬓边的碎发。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两分钟左右，自知讨不了好处的陆妍站起身，她这次没喊梁大少爷，说了打好底稿的一大段话：“梁晋，这样捉弄我有什么意思？那些事，我都已经忘了。你也别放在心上才好。……现在的我，已经和顾家没有关系，难道还不能放过我么？”
“陆妍。”他轻笑出声，“因为是你，我才没法放过你。”
他说话的语气极是温柔，就像是情人间呢喃的情话，更可笑的是这话的语气柔软诚恳到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过好可惜，她知道那话背后的含义。
这个答案，也不算意料之外。
她这次直接起身朝门那么走，他没阻拦，只在她推门的那刻站在原地低低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还是传达到了。陆妍背对着他脚步停顿了一下，便不再逗留径直推开包厢门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