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兮,你可知错?”大哥徐岿端坐在后厅的椅子上,语气温和又带几分严厉地说。
宜安公主坐在徐岿身旁,面色不善。徐如漪端庄地坐在左侧的椅子上,似怜似责地看着我。至于徐素韵,歪歪扭扭地坐在右侧,托着腮帮子,笑嘻嘻地打量我。
此时,我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他们中间,眼神尽量无辜以博取同情票,一种置身批斗大会的感觉油然而生,内心思索:我被调.戏了是不是有点太平静了,虽然是言语上的,古人们不是最重气节的吗,我要不要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明志呢,不然不科学不是。
算了,如此高难度的表演还是留给那些贞洁烈女吧!
“你们怎么说是我?”我打算来个死不承认。可其实不难猜到是我,所有婢女排除在外,年龄符合的就只剩姐姐们和我,而靖王是常客,徐如漪、徐素韵他见过。不过,靖王一时不会想到是我,我当时穿着就像个婢女。
“不是你还有谁,你们姐妹就只有你会穿下人的衣服,不是在徐府长大的果然不一样,穿不惯绫罗绸缎,华衣美服。”宜安公主眼里有一丝促狭的笑意闪过,语中讥讽之意显而易见。
以前看古装剧时,觉得古代小姐们穿着层层叠叠长袍广袖行走起来衣带飘逸,潇洒又拉风,美不可言。可是真的轮到我穿,却发现真的是一件受罪事,华服美服都太过繁复累赘,走路不方便,更不要说跑步了,这对经常上蹿下跳的我来说,无异于拿根绳子束缚了手脚,还系的是死结。再说,美服拖地扬尘,多不环保啊。想想一姑娘无论走到哪里都影响当地局部空气质量,真是太作孽了。于是我就时常穿着和丫头衣裳类似的裁制简约布质但比她们更好的衣裳。
徐如漪这时温和地说道:“蘅兮,虽然你不喜欢穿,但要学着慢慢习惯,你是徐家的四小姐,不能丢了徐家的脸面,今天的事你确实做得不对,怎么可以戏弄靖王呢?”
我嘴一撇,不屑道:“谁让那个荒唐王爷言语轻薄我的,他活该!”
徐岿有点愠怒,语气不再平静:“看来你还是不知错,不施小惩,说不定以后捅出更大的篓子来,靖王与我交好不追究,却难免在他的心里留下心结,他必会以为我故意护短,罔顾他的威信。”
如此一分析,此事可大可小,倒是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如果徐岿失去靖王的信任,对他的仕途会不会有影响呢?一个荒唐王爷志不在朝堂,应该掀不起什么政治大风浪吧,我如此安慰自己。
不过,我还是低眉敛目,盯着地面说道:“我知错了,以后我做事不会如此有失分寸了,请大哥放心。”
宜安公主尖利的声音又响起:“你如今招惹了靖王,不是一句知错就能了结的,要想不让靖王对你大哥有心结,只有你登门告诉他你的身份,并且诚恳地赔罪了。”
登门赔罪?向一个调.戏我的人赔罪,这是什么道理。你会给咬了你一口的狗喂食么?再说,这事要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我抬头看向大哥,只见他眉头紧锁,思量着。
心里忽地不由一凉。
这时,徐如漪突然开口:“我认为这样不妥,有损蘅兮的名声,不如从长计议,来日方长,靖王总会知道蘅兮的身份,那时心结便解开了,不必急于此时。”
这话倒是在理,干嘛上赶着给靖王拍马屁。
徐岿点头赞同,宜安公主心有不甘却无话可说。如今府中大小事宜由宜安公主负责,徐岿公务在身很少过问。偏偏这宜安公主处处看我不顺眼,不至于克扣我的用度,冷言冷语夹枪带棒总是少不了,我完全在无知无觉中得罪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公主。
徐岿一挥手道:“好了,此事就此揭过,大家散了吧!”
我刚走到门边,又听见徐岿说:“今晚蘅兮你在房间里好好思过,不许吃晚饭,如漪你不许偷偷送饭给她。”还是逃不过惩罚啊。不过不吃就不吃,饿一顿又不会死。
徐如漪在前面走着,我和徐素韵在后面跟着,走到后院,徐素韵微微倾过身,在我耳边低语道:“我们府上好久没发生这样的趣事了,你干得好!”
听她这么说,她很希望发生这样的乌龙事件啊。于是,我在想:我待字闺中的三姐徐素韵是有多么无聊才能拥有这么一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
我笑着对她低声道:“以后有趣事一定叫上你一起。”两个人一起干坏事的感觉应该不错。
她双眼一亮,激动无比,脸蛋红扑扑的,仿佛晨曦中霞光映照的云朵。
徐素韵长相也是出众的,鹅蛋脸,细眉大眼,小鼻樱唇,加之身量娇小,独有一分娇俏可人,颇有小家碧玉的味道。
徐如漪之明艳如牡丹怒放雍容鲜妍,徐素韵之娇俏似芍药摇曳风中自成风姿。
两人虽各有千秋,但徐素韵容貌比之徐如漪稍逊。徐素韵尚十五,五官还未长开,也许再过两三年会出落得更加俏丽。
回到揽月阁,我拿起一本诗词集看了起来。
来到南临一个月,有半个月是躺在*******养伤。据说,徐蘅兮摔下悬崖被发现时正挂在悬崖中间的一棵树上,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可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躺了半个月才能下chuang。可以下chuang了,我每天也只是在院子里散散步,晒晒太阳,跟着徐如漪识识字,日子过得味同嚼蜡,无趣极了。曾向徐如漪提议出外面看看,徐如漪就以我身子未好为由,一直不允许,并且跟我讲了一大堆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那些东西荼毒了多少颗向往自由的心啊。身为二十一世纪特立独行的女性,我左耳进左耳出,拒绝接受封建荼毒,心想着哪天一定要出去看看。
渐渐天色变黑,房里光线渐弱。点起蜡烛,我继续看着诗词集,我要用对精神食粮的渴望战胜口腹之欲。“无肉使人瘦,无书使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吃,有些人吃是为了活着,我是志趣高雅的人,既然我不吃这一顿也能活着,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我一边看着书,一边这样催眠自己的胃。
饿一顿的确不会死,可是让我生不如死。
显然,我催眠胃失败,肚子一直在唱空城计,我躺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我要鸡腿,我要鸭脖子。
四周一片寂静,夜色深沉,已经是半夜了,厨房里应该没有人了吧。
我起身点起蜡烛,穿好衣服,走向门边,不小心踢到一张凳子,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特别刺耳。放好凳子,突然听见有人在门外小声说话。
“小姐,你起来了吗?是不是饿了?”
是画晴的声音。
我打开门,只见她手上拿着两个包子。“是给我的?”
“小姐,你晚上没有吃饭,我就偷偷给你留了两个包子,现在包子冷了,小姐不要嫌弃。”画晴低着头道。
这么晚了,她一听到声响就过来,可见她也没有睡。我一把把她拉进来,说:“我正饿着呢,怎么会嫌弃呢,画晴,你对我真好!”
“小姐,那你赶紧吃吧!”我接过包子,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吃完,画晴立刻递给我一杯水,她对我这个主子不是一般的好。
“小姐,我下去了,有事尽管吩咐我,我就在你房间的隔壁睡。”画晴说着躬身退下。
画晴是原来就在徐府的丫头,徐蘅兮在苏州的贴身婢女在遭遇劫匪时被劫匪所杀,画晴服侍我不过一个月,对我是格外的好,超出她的职责的好,也是格外的疏离恭敬。心中带着疑惑,我慢慢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