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向徐岿郑重其事地陈述了我对徐府女眷安全保障工作的担忧,并现身说法,将遇到不明人物的事情相告,只不过在叙述时,我很天才地将“洗澡”改成了“绣花”。
徐岿听完,神情凛然,立即将晚上巡夜的侍卫多加了一倍,整个徐府戒备森森。
单凭我的三言两语,徐岿自是不会如此谨而慎之,最重要的原因是最近郢下真的不大太平,我的话不过是导火索罢了,徐颢之先前负责查的连环无头尸案至今还未破解,京中接二连三发生命案。
多名朝廷命官曝尸荒野,都是被一刀砍下头颅,身上甚至没有挣扎殴打的迹象,留下的线索非常之少,查案受阻重重,幕后黑手还在逍遥法外。
徐颢之身为大理寺少卿,负责破解此案,我从他的口中了解到其中不少的内幕。
现在,由于被毒蛇咬伤,他要在府中养伤,已经将这个工作转交给另一位大理寺少卿,练呈,负责。
大理寺设有一位大理寺卿,两位大理寺少卿。
徐颢之的伤是宇文芷阴差阳错下造成的,纵使是无心之失,危害朝廷命官是既定事实。也许是为堵悠悠众口,不让宇文芷背上跋扈失德的骂名,也许是真的体恤臣下,宇文元下令宇文芷禁足一个月,罚抄《女诫》三百遍。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徐颢之在府里养伤,经过几天的休养调理,体内余毒已经清了不少,脸色不再如当初那般惨白无色。偶尔在畅怡亭拨动琴弦,品茗看书。
经过时间的冲淡悲伤,徐如漪精神状态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苍白的脸庞多了红润,颊生轻愁,姝色丽容,教我识字时少了一些心不在焉。
“我长得像爹,还是我娘?”我问徐如漪道。
对于林昭凤的失态摔落茶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眼底翻江倒海、喷薄而出的厌恶仇恨告诉我,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的真实恐怕不简单,我希望可以从徐如漪口中知道什么。
徐如漪讶然,敛去脸上的刹那逝去的慌神,答道:“一半像爹,一半像三姨娘。”
这个回答算是很敷衍了,其中必有隐情。和她相处几个月,我也对她有些了解,徐如漪其人,看似柔弱实则骨子里刚强非常,她不愿说的事,就会像个蚌壳一样捂得严严实实。我放弃追问的打算,事实一定会浮出水面的,只是我不喜欢在等待中任人鱼肉的被动而已。
依旧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先以静制动方是上策。
自青梅小宴后,没有听见宫中传出什么我和宇文郗落水的传闻,更没有什么不堪入耳的桃色新闻,看来宇文郗这厮已经收拾好烂摊子了。
但是,这不能成为我感激他的理由,在我心目中,他依然面目可憎。
宇文郗虽是皇子,却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皇帝宇文元膝下除了早夭的几个皇子,公主,现有七个皇子,四个公主。宇文郗排在第九,属于年纪较小的皇子之一,照说应是极受到皇帝的垂怜,但是由于宇文郗生母出身卑微,后又被打入冷宫被皇帝赐死,和母妃长相几分相似的宇文郗备受冷遇,住在最偏僻的宫殿。
作为不受宠的庶子,他自是应当夹着尾巴做人,少生是非,如此看来,他就更不值得感激了。
不过,宫里却流出了另一件传闻,据说,仅仅是据说,宇文啸已经向皇帝宇文元请旨要娶李静娴为妻,宇文元没有马上答应,尚在考虑斟酌之中。
另外,还有一件颇令我头疼的事情。
郢下的百姓真的太具有八卦精神了,我上次在承天门口,一剑斩杀毒蛇,用剑要挟侍卫的事情已经在街头巷尾传开了,事情本来简单,可经过有心人的添油加醋,流传出了多个版本,本姑娘的形象再次被妖魔化。
我坐在忘忧斋一边听说书先生在哪里吹得天花乱坠,一边将瓜子壳嗑得人神共愤,每一口都像“嘎嘣”一下咬在说书先生的脑袋上。
“......那四小姐目露凶光,银牙一咬,一手就将那条毒蛇捏在了手里,细细打量这蛇,然后竟然用自己的舌头细细地舔着蛇身,”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听书的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说书先生见此,颇为得意,捋着胡须,又继续往下讲,“谁知,她舔着舔着忽地就一口咬住毒蛇的脑袋,一口吞下蛇头......”
说书先生怕得罪达官贵人,说得已经隐晦,只说是四小姐,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哪家的四小姐。
说书先生中间停顿下来,喝着茶水润嘴唇,一时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那四小姐是不是妖怪变的?”
“她不会吃人吧?”
“真是最毒妇人心!”
“她自己可能就是一个毒物,所以毒蛇也不怕。”
“以毒攻毒!”
......
说书先生又开始在那里放屁,不过其他人都好像闻得很开心,乐此不疲。
“......想见到朝思暮想的九皇子,四小姐没有接到皇后娘娘的邀请,可是相思难耐,她单枪匹马驾着马车直闯承天门,挟持了承天门的侍卫......”
一旁的宇文寻把纸扇摇得浪荡无匹,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看不出来,小兮兮你竟然对我的九弟如此情深一片。”
我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果然不出我所料,说书先生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谈起了那桩我偷看宇文郗洗澡,哦,不,徐蘅兮偷看宇文郗洗澡的陈年旧事。
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舌灿莲花,声情并茂,表达了对恶**邪摧残幼苗的无耻行径的抨击,揭露了珍爱生命远离徐蘅兮的中心思想,字字珠玑,如雷贯耳。
如果我不是故事里被抹黑的主人公,我都忍不住想给他鼓掌,献花什么的。
这口才,这表情,我都开始怀疑偷看宇文郗洗澡的不是徐蘅兮,而是他。
刚开始还有点小激动,现在已听得索然无味,我转脸对宇文寻道,“越听越没意思,我要去回了,要听,你自己听吧。”
说罢,起身离开,宇文寻亦不挽留,挥了挥手,“你先走吧,我正听到兴头上。”
我剜他一眼,衣袖“不小心”蹭到桌上装瓜子壳的小盘,盘子于是很不懂事地翻倒在宇文寻的整洁锦袍上。
然后,在宇文寻发作之前,我学着徐颢之的样子,一甩衣袖,翩然离去。
没错,我今天又穿的是男装,我是翻墙到靖王府,然后再和宇文寻出来的。离开忘忧斋,我才幡然醒悟,没有宇文寻这条捷径,只有从徐府前门和后门进去了,如今守卫更加森严,不让人发觉地混进去难度系数比较高。
刚才应该拉上宇文寻的,现在,也不好折返去找他,刚才我把满满一盘子瓜子壳倒在了他的身上,回去讨好他,这种折损我厚脸皮的事情我才不做。
只有靠自己了,不一定要翻靖王府的墙,可以多找几堵墙试试也许可以。
徐府有一个偏僻角落,人烟稀少,就是从外面爬墙进去要经过一条幽深的小巷,没什么声息的小巷,有点瘆人,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宋沁从不信鬼神之说,既然那是一个绝佳的地方,不如一试。
脚步声敲击在静谧幽深的小巷,像敲击在鼓面上单调的鼓点,短促,淡定。我哼着一首现代歌曲,走在寥落静幽的青石板路上,心情不错。
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巷如一刀劈下的一线天,蓦地,小巷上空,一个衣袍飞扬若仙的身影翩然而落,身姿飘魅,似天外飞仙。
我望着前方背对着我的“程咬金”,有点茫然,这是要劫财还是要劫色啊?
不过,他的目的要落空了,这里只有一个身上只有纹银三两的东施改良版。
“竟然是你!”声音里居然带着我自己都一不小心察觉出来的喜意。看到转过身来的黑衣人,我不由惊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数月之前擅闯我的香闺为我所救的刺客。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有人做了替死鬼?
他一扯嘴角,走向我:“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知道我还活着竟然这么高兴。”
我道:“你的命是我救的,作为一名施救者,看到自己挽救的人活着自是喜不自禁。”
闻言,他忽然如疾风般逼近,双手撑在墙上,将我圈在双臂间,两人鼻息相闻,气氛忽然暧.昧至极。
他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紧紧地钉在我的脸上,我的脸幸好厚如钢筋铁板,不然非给他钉出两个洞来不可。
见我淡定如斯,他的眼眸一收缩,脸又凑近几分,顿时,两人的鼻尖相抵,他邪魅一笑,冷意四散,一口咬住我的下巴,我吃痛嘶的一声,他闻声反变本加厉,齿间力气紧了紧。
虽然痛,但我还是咬牙,忍住口中即将呼之欲出的惊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他终于松了口。
甫一松口,他却猛地将我一把搂入怀中,我的下巴咚的一声磕在他如坚若磐石的胸膛上。
这算怎么一回事?急着报我的恩,要以身相许了?
我谢谢你全家!
对我耍流.氓,我会让你知道谁更流.氓!
我用力的挣扎,踢了他的小腿数脚,在他的脚上踩了七八圈,但他还是不肯松手。
蓦地,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对视,手正捏在他咬伤的地方,顿时火辣辣地疼。
“放开!”我忍痛道。
“为什么和宇文寻走得那么近?”他冷声问道。
我冷笑一声,倔强道:“这与你无关!放开我,你这个变.态!”
他手上的劲道又加,疼得我眼泪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转!
他手上的忽地卸下几分,但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的脸又逼近,热气扑在我的脸上:“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如果你再不守妇道......”
我的大脑一时短路,我什么时候不守妇道了?
口中不由控制,也问了出来。
他的手在我的腰上猛抓一把,眸中有一团小小的火焰在喷发:“你是我的人,和宇文寻勾勾搭搭,不是给我戴绿帽子是什么?”
我是他的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怒极反笑,轻蔑道:“现在,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首先,我不是你的人,再者,我和宇文寻清清白白,就算不清白,也和你没关系,最后,请你自重一点,放开我!”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恣肆狷狂:“我百里陌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从来没有例外,如果你再不知检点地和宇文寻过从甚密,休怪我......”
我睥睨一眼,漠然道:“你就会怎么样?”
他却不说话,重重的冷哼一声,松开在我腰间和下巴上的束缚,一扬袍脚,凌空而去,如来时一般,身形鬼魅,霎时,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洗澡时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原来,那天是他,顿时,心间涌起一股恶寒。
百里陌?那是谁?好像与南临相邻的北凉国的国姓便是百里!
我心中一紧,北凉国派人刺杀林端乾!
***************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谢谢啦
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