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两位严格执行校规的保安大叔大眼瞪小眼间,沈墨痕已从车上下来。新年以来的第一次,他以哥哥的身份自居,和他们交流情况。
白芍大半个身子倚在桌子上,探究式的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说来也怪,他说话的方式从来就没有变过,幽默中带着引导的意味,再衬上无缺的笑容,极易让人信服。然白芍就仿佛产生了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偏差,他的一撇嘴,一展眉都只会让她感到不真诚而已。
五六分钟的间隔,沈墨痕挪动步子,拖过她旁边的一把椅子反过来坐着,手上习惯性地拿起笔飞转。
保安大叔已识趣地站到门口守岗,唯余白芍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她的目光渐渐被那只黑色水笔所吸引,在空中划出的弧度美丽而优雅,而它的演绎者,白芍牢牢记得,沈墨痕会转笔无外乎两种情况,要么轻松愉悦时,要么是怀揣着相反的心情。那此时此刻……
沈墨痕暂停动作,将两手随意搭上椅背。“回去考试!”他鲜少对她摆出如斯严肃的脸色。
白芍拨弄着才冒出不久的指甲,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缓缓从口中吐出四个字,我要回家,她说。白芍的话语中传递出不可漠视的执拗与决心。
尽管之后沈墨痕再三规劝,几乎要将嘴皮子磨破,她从头到尾都复述着同一个单句,再不肯浪费一丁点唾沫星子。
沈墨痕招数用尽,不得已屈从于她的坚定。前段时间,他一改勤勉作风,怠于办公的行为已经惹得公司员工议论纷纷,几位知情者都表示他将白芍宠的太过。如今此番举动若传到公司去,他指不定会获得个“妻管严”的封号,试问世上哪里还会有人对妻子言听计从到这种程度。可惜没有人理解沈墨痕内心深处的忧虑,他爱白芍,而白芍赠予他更多的是依赖。他深刻意识到,她的骨子里透着强大的自尊,似乎随时都能让她背身走开。因此,沈墨痕每一次的宠溺都旨在为他们的小屋添砖加瓦,不知是否有一天,它会变得无坚不摧。
恍惚间,路虎在他的别墅停下。沈墨痕意欲替她打开车门,谁料想白芍硬生生地说了一句:“你开错地方了,我说的是我妈妈的家。”
他抑制住胸口上涌的怒意,对她说:“不是一样的吗?”他以为白芍是由于考试压力过大而耍了小脾气,殊不知是其他因素在影响着她。
白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任性到底。她没好气地从里面打开车门,嘴里一边都囔着要自己走回去一边已经行动起来。
“我送你回去,白芍。”沈墨痕揉着被撞倒的鼻梁骨,很是无奈。他有一种吃了闷亏的感觉,这丫头怎么倔成这样,他才领悟到。
沈墨痕问白芍,“为什么非要回自己的妈妈那里。”她望着车窗外装作没有听见,这使得原来就沉闷的环境更添一层无法言说的尴尬。他烦躁地打开一档电台节目,歌手杨坤极具辨认度的嗓音飘飘悠悠地在车内弥散。
“有过的幸福是短暂的美,幸福过后再回来受罪,错与对再不说的那么绝对,是与非再不说我不后悔。”白芍跟着这位创作型歌手咏诵着歌词。多么应景的几句话,幸福短暂,是非不说绝不追悔,可她能够做到这么豁达与坚强吗?白芍扪心自问,沈墨痕的错误她何必要独自承受。
临下车前,她带着希望挣扎着问他:“沈墨痕,那个周末的晚上,就是我开学第一周的周末,我们一起看一部伦理剧那天,你还记得吗?”
“嗯。”
“那天你打电话商量的真的是公司的紧急事务吗?”白芍清楚地记得他的交代。
“不错。”
白芍眼中的最后一丝星光终于熄灭:“你不肯说,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沈墨痕。你的紧急事情就是帮白嫣然打官司和我姐夫离婚,就是急着要和她暗通款曲。”她在情急之下用了“暗通款曲”这个成语,新学来的,也不管用的对不对,反正是用来发泄心中怒气的。
不等沈墨痕有所反应,她已跟兔子似的窜进家门。白芍靠在门上缓缓地蹲下,不知不觉地抽搭起来。外面的敲门声响个不停,白芍听到他在一个劲儿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她的哭声愈发的响亮,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坚硬的地板上,那里很快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地。和沈墨痕相处的时间里,她哭的次数反而比笑的时候多得多。
“白芍,你开开门,快把门打开!”他的声音透着门板陆陆续续传到白芍的耳朵。
白芍坐到在地上,朝着空荡荡的屋子嘶喊:“沈墨痕,你是不是无话可说了,我说过宋岩是我最亲的人,我说过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他几近央求,却说不出什么更好的词来挽回她的伤心。诚如白芍所想,宋岩与白嫣然的离婚他出了不少的力,关于这件事,他一时找不到说辞。
“有本事你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我就开门,你说啊!”她好想从沈墨痕的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那她就马上原谅他,不惜一切的原谅他。可他就是不说,连对她说个谎都变得吝啬。
门外面的动静戛然而止,大约有那么一霎那,白芍误以为他走了。
沈墨痕却又说起话来,气势已远远减弱,他的额头贴在门上,似在感受里面人的气息。他说:“对不起,我想你需要冷静冷静。对于宋岩的事,我没有错,白芍。”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傍晚,白母工作回来。开门时,她感觉到门异常的沉重,还当是装修时的质量问题,便用了更大的力气推了进去。白芍没有任何防备,这么一来,她就直接躺下,后脑勺与坚硬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白母这才感觉到不对,三两步走到门后,生生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