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立即关上房门,反锁了,这才打开床头柜。
一卷黄色绸缎包裹跃然跳进了眼帘,静静地躺在了柜子里面。
不知为何,我呼吸一紧,双手微微颤抖,将黄色绸布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缓缓打开黄稠,只见内里赫然裹着一本已然泛黄的线装古书,其封面上写着几个飘逸的行书,笔法古朴苍劲。
——道释合流!
旁边以蝇头小楷写道:“汪之洋著!”
房内寂静,我掌心捧着这本久闻大名但一直无缘得窥的书籍,顿时心跳如雷,居然耳鸣了起来。
我拍了拍耳朵,压抑着心跳,翻开第一页。
开头是一段两百余言的自序,也是漂亮的小楷,看来这个汪之洋还是挺有文化的。
——“怅余平生,交游零落,荒蒿绝径。敲棋座中,灯昏昏欲蕊;洗墨案头,户瑟瑟凝冰。弦断绿绮无人听,拨琴自鸣;锋藏青霜谁可识,弹铗高歌。而趣志丘山,则偕游者孰?友狼侣虎,妻梅子鹤耳!”
“独是夫余观苍茫宇宙,悲从中来;目浩瀚天地,逸兴遄飞。蹑谢公宝屐,攀绝岩以舒啸;跨李家白鹿,临清流而赋诗。放浪形骸,慕竹林之风流;纵情山水,觉六合之无穷。”
“或遥目远岑,畏浮云之蔽日;每独钓寒江,悲镜水之映月。览物之情,壮怀之志,俯仰之间,随风荡堕,不亦悲乎?惟寄孤愤于青林,托潇洒于黑塞,诚足以骋怀一时。”
“然则乌啼夜半,虫鸣三更,寒斋冷榻,不继曦梦。是何为哉?嗟乎!知我者,魑魅魍魉、精怪鬼妖而已矣!”
我虽没有上过大学,但高中时素来喜爱古文,因此这段文字尚能揣摩出其中大意如何。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一股空隙寂寞冷的孤独感。
结合前段时间走访调查出来的蛛丝马迹,大概了解了汪之洋此人的生平事迹,他以华年而眼盲,后又遭受孙家后人虐待,逃至妙丰镇,寄居道观,漂泊半生,受尽冷眼,更没听说有一儿半女,当真是孤苦伶仃,可谓悲惨,其悲观之意,从这篇短短的序言中犹能窥见一斑。
然而,我仔细读了两遍这篇序言,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但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却半天没能想出来。
往下继续翻阅浏览,无非就是掌坛师一脉术数修行的诀窍,包括符、器、阵、令、印、术、法、合六术,什么符分五色,各有妙法,器有四忌,佛法僧宝……我看了半天,也觉不大明白。
一来我不想做掌坛师,这些修炼法门对我没多大的吸引力,二来这本就是萧燚借给我的,我也不可能私藏,所以只是看了大概,便一瞥而过。
六术之后,就是一些笔记式的故事,记述了汪之洋生平所遇的奇见怪闻,比如鬼灵、聻以及赵家蛇患等异事。
翻到鬼灵以及赵家蛇患,我着重看了一下,其中的记录果然跟萧燚说的差不多,譬如鬼灵处,文中说道鬼灵可以诱捕活金,而鬼灵的作用是“火克金”,至于“火克金”究竟是什么含义,却没有说明。
书里记述的很多故事都十分有趣,但无不精短,有点像是袁枚《子不语》的行文风格。
最让我觉得吃惊的是,里面不仅记载了鬼戏里鬼侯的故事,还有寇辅真的传说,跟萧燚说的一样,后来寇辅真果然修炼成了静轮天宫,但是通过什么方式怎么修建而成的,终究没有讲清楚,反而有点像是胖子说的那样,“上通于天,掘断黄泉”。
虽然很多东西我都不甚了解,但那些故事的确很是吸引人,我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黄桑,在吗?”
——是胖子的声音!
“在!”
我急忙把书藏回了柜子里面,起身前去开门。
胖子精光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大红色的裤衩,站在门后,见到了我,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连眼睛也没了似的。
“妈蛋,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就睡在床上了,但又没看见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胖子大笑,在我胸膛处打了一拳。
我揉着微疼的胸口,心里却有一股暖流静静流淌而过,颇觉感动,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胖子,昨晚你怎么就跌倒了呢?”我问道。
“靠,你以为聪爷愿意,是有人背后捅我菊花,打晕我的!”胖子摸了摸额头,只见他太阳穴处,果然有一片青肿,“黄桑,你呢?昨晚怎么逃出来的?”
我叹了口气,道:“我也被打晕了!”
“你也被打晕了?”胖子睁大了眼睛,“那是谁带我们回来的?萧大爷?”
我点了点头。
“萧大爷人呢?聪爷要当面谢谢他的救命之恩!”胖子一脸激动的神情,四处张望,“救命恩人呐!”
“刘家今晚闸焰口,他说明天才能回来!”
胖子嘴唇嗫嚅,我已知他想什么了,立即打断补充道:“萧燚说,我们昨晚被聻鬼袭击,身子弱,不能去刘家,以免冲煞!”
胖子登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哦”了一声,倒也没有说什么。
“一天没吃饭了,肚子饿了没有?”
两个人昏迷了一天,水米未进,我虽然是问胖子,但话音刚落,两人的肚子立马都很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胖子拍了拍肚皮,道:“它已经回答了!”
两人对视一眼,朗声大笑。
可是,到厨房的时候才发现,冰箱里已经没了肉菜,只好将就着下了两碗面条,放了些许油盐酱醋,两人便端着碗去了客厅,狼吞虎咽了起来。
在吃面的时候,胖子突然想起昨晚萧燚后来不见了踪影,我把萧燚的说辞讲给他听。
当我说到松树林里的那座墓属于汪之洋的时候,胖子立即停止了夹面的动作,睁着眼睛,满脸惊讶之色,道:“那座墓是汪之洋的?不可能啊,以前聪爷进过松树林,看到碑上的铭文,好像是一座袁姓人家的墓,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