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的注意力正为活尸手上的族谱所吸引,被胖子突如其来的大喝声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随着胖子的声音动作,向着房梁看去。
但是,房梁之上,漆黑一片,却连半点人影也没有看到,想必是那人被胖子喝破行踪后,便立即隐藏了身形。
“胖子,哪有人?”
还没来得及转过头,眼前蓝光陡然大作,映耀了整座宗祠堂内,一股寒骨浸肤的阴冷,伴随着一阵浓烈难闻的焦臭味儿,扑面袭来。
我又是一惊,定睛疾视,那活尸周身业已被一团熊熊的淡蓝火焰包裹着,只不过转瞬之间,全身的肌肉便即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了一具森森然的骷髅架子。
活尸连眼珠子也没有了,空洞洞的眼眶打望着我,翕张着嘴巴,手臂尽量往前送,似乎想要拼了全力,把手中的族谱扔给我。
可是,那团蓝色火焰蹿得极其快速,不等它把邓家族谱丢将出来,书简早已燃烧了起来,须臾间便化作了灰烬。
活尸眼睁睁地“看”着族谱迅速焚烧殆尽,愣了一秒钟,浑身火焰卷裹,猛然仰天怒吼,却终究发不出半点声音,但其中显然充满了莫大的痛苦和愤怒情绪。
目睹活尸被焚,我心里面生起了一丝不忍,几乎想要冲上去救它,可是被胖子一把拉住了。
“我的黄桑,这是掌坛师本命灵炁凝成的符火,你是扑不灭的!”胖子拦着我,死活不让我过去。
突然,活尸转过身去,纵身扑向照壁,身子紧紧贴着壁面,可怕的符火已然将它的十根手指骨烧得变型扭曲了,却兀自狠狠地抓刮着照壁,企图抠出什么东西来似的。
照壁被活尸身上的火焰灼烧着,只一会儿,暗红的漆料渐渐消退,壁面上竟然透露出了青铜的颜色,到了最后,形成了一幅蔚为壮观的壁画。
那壁画是以极细的工笔雕刻出来的,并未着色,但线条流畅,勾勒清晰,描绘之物,巍峨而又繁琐,一雕一琢间,透出一丝诡异的神秘感。
悠长的甬道,阴毒的鬼眼,辉煌的青铜宫殿,浑身腾起熊熊火焰的巨型怪兽……
——一如我在小学教室中通过鬼眼所睹的景象!
我内心更是惊骇无比,颤抖着手,指着壁画,结巴地道:“我、我曾经见过……”
胖子显然也被眼前这幅壁画里面的景象所震惊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好像是虚诞魔镇图!”
“虚诞魔镇图?”我惊讶地看着胖子。
“别拿异样的眼光看着聪爷,聪爷也是从我爷爷那里听来的!”胖子见我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叫屈道,“你看那个坐在棺椁上的怪兽,全身上下都喷着火焰,它的名字叫做焱魔,那些鬼眼都是它的手下魂侍!”
——哦,原来那些鬼眼是叫做魂侍!
这样说来,几天前我在小学教室里面遇见的鬼眼,以及刚才陷入幻境中所见的鬼眼,也都是焱魔的魂侍了。
可是,小学教室里的那只鬼眼为何会把我引向焱魔呢?既然是焱魔的魂侍,难道是听从焱魔的命令?
一边听着胖子说话时,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具活尸被符火焚烧,全身垮塌,躯体渐渐缩小成了一团,看上去极为恐怖,心中不忍,别过头去。
听得胖子继续道:“焱魔屁股下坐着的棺椁,传说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只有打败了焱魔,才能进入,所以这幅图就叫做虚诞魔镇图!”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邓家祠堂里为何会有这样一幅神秘而又诡异的壁画呢?与我通过鬼眼所见的景象有什么联系呢?
另外还有一件事,是让我耿耿于怀的:“胖子,你爷爷的来历不小吧?居然知道这些东西!”
我直勾勾地盯着胖子的眼睛。
“好吧,我承认!”胖子终究躲避不开我的目光,只好耸了耸肩,道,“严格说来,其实,我爷爷是汪之洋的一个弟子!”
“什么?”
我大吃一惊,差点跳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胖子,内心的震惊,尤胜于在这里看见了虚诞魔镇图。
——胖子这货居然跟汪之洋有关!难怪他知道汪之洋和孙家的关系!
原来萧燚对胖子的怀疑果然并非空穴来风,胖子故意接近我们,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虽然萧燚在我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但是我仍然觉得胖子还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可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隐瞒了我们一个这样大的秘密。
隐隐间,我有一种被朋友背叛了的感觉,心尖儿莫名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非常的难受。
便在此时,活尸终被蓝色的符火焚烧得灰飞烟灭,而最后一缕火焰熄灭的时候,壁画也逐渐隐去,恢复成了原先暗红色的照壁。
宗祠厅内,又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黑暗。
寂静。
“胖子!”我突然感到一阵恼羞成怒,心中的愤怒情绪如火山爆发,“你他娘的果然是个背叛战友的汉奸!”
胖子见我如一头几欲发飙的猛兽,仿佛就要跟他搏命似的,吓得退后半步,叫道:“黄桑思密达,冷静,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紧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冷冷地道。
我这人,这辈子没几个朋友,但是,却最是痛恨自己背叛朋友,或者朋友背叛自己。
“我靠,早知道你这么大的反应,就不跟说实话了!”胖子警惕地看了看我的拳头,“我爷爷是汪之洋的弟子没错,但那个时候是因为我爷爷给孙家打地基,见汪之洋造孽,偷偷地送了他一个馒头,所以汪之洋传了我爷爷几手看风水的本领,后来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真的么?”我稍微冷静了点,半信半疑。
“要聪爷我发个毒誓么?”胖子右手骈指朝天,正色道,“我王聪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教王聪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对于胖子来说,发个毒誓跟放个屁一样,我仍然只有局部信任。
胖子看了看手表,大叫道:“哎呀,快到十二点了,不要错过了萧燚请水祭灶的风姿!”
我一瞅时间,倒吸了口凉气,急匆匆地跟胖子退出了邓家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