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本就不大,只是环境比较封闭压抑,而两侧塑着小鬼模样逼真,恐怖吓人而已,我跟在萧燚的后面,护着林馨予,又往前走了几步。
不远处,就在城隍神像前的地面上,陷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大坑。
尤其是越近坑道,那气味越是浓烈,虽有湿帕紧捂口鼻,但仍然掩不住滚滚的尸臭,不仅浸入了口鼻,而且还刺激眼睛。
那滋味可不怎么好受,我只觉胃里一阵翻腾,犹如惊涛骇浪,涌到了喉咙处,差点吐了出来。
“靠,这味儿,比我家茅坑还臭!”胖子估计跟我差不多,也怪声怪气地骂道。
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只有胖子忍不住开口说话,我、林馨予和萧燚三个人都尽量紧闭门牙,抑制住呼吸,以免吸进了太多的空气。
我们举灯晃了几晃,光线耀射之下,只见坑洞上方腾起了淡淡的氤氲雾气,跳跃着无数细小的微尘,仿佛是躁动不安的蚊虫。
突然,一道黑色的背影蓦地闪入眼帘,胖子叫道:“有鬼!”急忙掠身后跃。
我此时的心理本就脆弱,被胖子突如其来的尖叫骇了一跳,只想跟着胖子掉头就跑。
萧燚和林馨予倒是十分镇定,举起手电,照了过去,道:“墓碑而已,别大惊小怪!”
我和胖子这才定了定神,只见一方赑屃石碑冰冷地突起,立在坑洞的旁边,恍然一瞥,恰似一个人背对着我们。
“那个……聪爷见气氛有点紧张,所以故意调节调节!”胖子极力用一个老梗为自己的惊慌失措找借口。
我白眼瞪他一眼,跟在萧燚和林馨予的身后,走近石碑。
近前细看,石碑似乎已经有了些年份,却无苔藓之类的东西,足有三尺之高,底座以赑屃驼之,通体呈墨黑之色,镌满了奇怪的文字。
我自负颇通历史,凑近审视了片刻,那些文字像是蝌蚪一样游荡在脑海里,感觉好像有点熟悉,但又确实不认识。
但墓碑之上,确实又刻了“汪之洋”三个大字,跟那些没素质的游客在古迹文物上面雕刻“某某某到此一游”一样。
——难道汪之洋当年真的进过这个墓?
心念未转,林馨予突然道:“这好像是战国时期魏国的文字!”说着,伸手便欲摩挲石碑。
猛听萧燚喝道:“不要碰那石碑!”
声言俱厉,林馨予急忙缩手回来,我吃惊地看着萧燚。
“石碑上被人下了阴阳咒印!”萧燚语气极其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甫一听到“阴阳咒印”四个字,林馨予脸色突然变了变,似乎她也听说过阴阳咒印的厉害。
我见了林馨予心头的忌惮,觉得有点奇怪,转头问萧燚道:“什么是阴阳咒印?”
“笨啊,连阴阳咒印都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胖子那张二皮脸又凑了过来,“荆天明不就是中了阴阳咒印么!”
胖子说的是《秦时明月》,我也曾看过两季,主角荆天明确实身中阴阳咒印,但那里面的很多东西不过是人杜撰出来的而已,可我见萧燚脸上那郑重的神情,显然不是那般简单。
“邹衍这个人物,你们听说没有?”隔了隔,萧燚道。
我还没说话,胖子又抢先道:“谈天衍嘛,我知道,我看过寻秦记!”
——这个死胖子,肤浅得很,肚子里分明没货,偏偏又要显摆出装了很多的墨水。
“邹衍是阴阳家创始人,你知道不?”我白了胖子一眼。
胖子也对我白眼一翻,道:“怎么不知道,聪爷我又不是没看过寻秦记!聪爷还知道邹衍有个徒弟,叫做寡妇清,寡妇清的老公就是项少龙!”
——我去,张口闭口都是小说电视剧,这样浅薄的人还怎么能够跟他正常交流!
“以你的那点智商见识,这辈子也就只能看看电视翻翻小说了!”我笑骂道,“没事多看点历史书吧!”
言及邹衍此人,诚是非同一般。
邹衍乃是战国末期齐国人,阴阳家创始人,又是稷下学宫著名学者,世谓邹子,在那个时代,除了儿子、孙子以外,只要在姓氏后面沾一个“子”,学问自然不同凡响,而因他“尽言天事”,所以又称他为“谈天衍”。
其主要学说是五行学说、五德终始和大九州,尤其是五德终始,对后世朝代更替的影响巨大,只举一例,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便尊崇邹衍“水德代周而行”的论断,故推行“水德之治”。
但我觉得他比较有趣的理论是大九州,其曰:“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以现在看来,倒也颇有几分道理。
我当即给胖子普及了一下有关邹衍的历史事迹,但萧燚似乎不愿过多谈及这个充满了传奇的人物,只是在我说完的时候,总结似的“嗯”了一声,点头道:“阴阳咒印就是这位邹先生传下来的!”
而此时,林馨予却对我们的谈话没什么兴趣,她让萧燚帮忙拿着手电筒,当即从包里取出手机,将石碑上的文字拍了下来。
“喂喂,你不吃醋么?”胖子暗中捅了一下的腰眼,朝着萧燚和林馨予的背影努了努嘴。
说句实话,我见两人之间似乎颇为亲昵,心里确实有些酸意,但嘴上却死撑道:“他、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胖子盯着我看,脸上似笑非笑,仿佛看穿了一切似的,十分的诡异。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当下只好走开,走到坑洞旁边,举起手电筒,小心地探出身子,打量着坑洞深处,只见数十级石阶犹如蛇一样曲折蜿蜒,直通地底。
一股阴冷的风从地底卷了出来,回荡着呜呜的声响,犹如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仿佛下面就是阴山背后的十八层地狱。
这时候,胖子也走了过来,与我并肩而立,打起手电筒,顺着坑道照射了下去,但手电筒不像是专业的矿灯,聚光毕竟有限,所以只能勉强看清十米开外的地方,越往下面,越是一团白雾般浑浊朦胧。
“如果这真是一个战国墓的话,下去随便摸点冥器上来,这辈子也就吃不完了!”胖子喃喃地道。
我笑道:“你敢下去吗?”
“有什么不敢的!”胖子又开始自吹自擂了,“想当年,聪爷也是在坟堆里睡过觉的人!”
胖子十句话里九句虚,我自然不太相信,可胖子见我一脸不信之色,越是跟我较上了劲儿,道:“黄桑思密达,你以为聪爷吹牛是不?你可以去跟人打听打听,八大队的松树林,那片地儿够阴森恐怖了吧?聪爷我就是在那里睡了一宿,屁事儿没有!”
八大队的那片松树林我没去过,但却也听人说起过,松树林里面好像是一片乱葬岗,就算是白天的时候,也极其阴森,基本上没人敢去,更遑论晚上了。
胖子说得煞有介事,我半信半疑,没有搭他的话,正要转身的时候,忽见坑洞下面响起一声细微的嗡嗡声,好像是苍蝇。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心想地下怎么会有苍蝇呢,但那声音兀自回荡在耳畔,好奇之下,定睛看去,果然是一只毫不起眼的苍蝇,正顺着风势,徐徐地飞了上来。
“咦,这里怎么会有苍蝇呢?”我奇怪道。
旁边的萧燚猛然转过身来,少有的惊恐之色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快退开,那是鬼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