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的一声，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叫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揪心。
万姨见我沉默不语，如逢大赦，立即钻进了厨房，饭菜都是一个伙计给我们端上来的，直到我和胖子离开饭店，再也没见过她出现。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我惨然一笑，突然间觉到了世事无常的滋味。
——“黄帝？救我”
如今看来，耗子发来的那条短信果然是别人的恶作剧！
一切皆如萧燚所言，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耗子的话，那么他的短信就不应该用一个莫名其妙的问号，而是应该这样写：“黄帝，救我！”
我有个习惯，不管是写短信或是QQ消息，只要是跟对话有关，都会在句末打一个感叹号，有段时间，甚至连问号后面我也会加一个感叹号。
我的理由是，不管是谁，只要说了一句话，那么这句话里面是必然充满了情感的。
耗子跟我聊天，也学了这样的习惯。
饶是如此，有几个问题仍然萦绕在我的心头：哪个人这般无聊，居然会用死人的手机号码给我发来这样的求救短信呢？
照理说来了，耗子已经死了两年，他原先的那个手机号码早就被运营商吊销了，换句话说，即使运营商把他的号码又卖给了其他人，那张卡里也应该没有我的手机号码才对。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家里人仍在使用他的号码，但是有什么理由会给我发一条那么奇怪的短信呢？
当然，这不能排除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不能确定我是否换了号码。
可仔细想想，这种假设似乎也站不住脚，因为他大可给我打个电话，何必发短信这么麻烦，万一我没看到或者没发送成功呢？
难道对方给我打了电话，但没有接通，或者，他因为某种缘故，不能打电话，只能给我打短信？
……
但是，现在无论哪种可能，都随着耗子的死而烟消云散，跟我无关了。
饭菜虽香，馋人口水，可我这时已经没了胃口，回想着当年跟耗子一起在这里大饭大闹偷瞄美女的情形，眼泪差点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胖子见我脑袋埋进了碗里，明白我的心情，并不说话，当即点了两支烟，递在我面前。
我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没好气地说：“我不抽烟！”
“没叫你抽！”胖子白了我一眼，“是给你那个死去的兄弟抽的！”
我奇怪道：“你怎么晓得耗子喜欢抽烟？”
“不用烟，难道你让聪爷我去给你弄几大捆香蜡钱纸花圈来，在人家的饭店里祭奠你那兄弟？”胖子鄙视地瞪视着我，“需不需要聪爷再给你找个哭丧的人来嚎几声？”
虽然胖子的态度有点欠妥，但我心中十分感激胖子，默默地接过烟，搁在桌子边沿。
呆呆地看着香烟渐渐地烧成了灰烬，掉落了满地，我心里祷告着:“耗子，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就拖个梦给兄弟吧！”
——托梦？要是真能托梦，耗子死了两年，早就给我托梦了，何须等到现在！我应该祈祷他早日投胎转世！
啊呸，投你娘的胎转尼玛的世，耗子那么一个大好人，当然是上天堂做天使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沉浸在耗子的死讯中，必须早点振作精神，然而，除了胡思乱想，我真不晓得应该怎么缓解心中的悲恸。
“人是铁，饭是钢，既然是兄弟，他在天上也不想看你这样！”胖子为我盛满了一碗饭，同筷子一起塞在我手里，“吃完饭，带聪爷在城里逛逛，散散心！”
我点了点头，当即整理了下心绪，刨了一碗饭，吃了几口菜。
临走的时候也没跟万姨打声招呼，只是悄悄压了一百块钱在碗底，然后便跟胖子出了饭店。
“接下来，去哪？”胖子见我始终郁郁不乐，问我说。
我想了一想，内心仍然有点不相信，道：“我还是想去耗子家看看！”
——有些时候，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你去吧！”胖子轻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目光有点游离，“我有点事儿，就不陪你去了！”
我微一怔忡，奇怪地打量着胖子，道：“你不是头次进城么，有什么事情要办？认识路不？”
“你怎么跟个老娘们一样呢！”胖子不满道，“聪爷我不认识路还不认识字？不认识字还没有嘴巴么？”
我拗不过他，只得随他而去，跟他讨了两支烟，便跟他约定了半个小时候在耗子小区对面的那家建设银行门口汇合。
胖子冲我眨了眨眼睛，双手插在裤袋里，嘴里吹着口哨，顺着街道漫步而行。
我看着胖子脚底板如抹了油一般，蹿进了人群中，转过街角，不见了踪影，这才转过身，走向小区的保卫室。
那保安大叔见我在门外徘徊，便走了过来，问我是住客还是访友，我顺手递了两支烟给他，回答说是访友，只是不知道朋友还住在这里不。
保安大叔也不客气，大方地接过香烟，夹在耳朵上，道：“我在这里干了四五年的保安，小区里的住户大多认识，只要你说名字我就知道！”
我当即报了耗子和他父母的名字，保安大叔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沉默了一下，跟我说起了两年前发生的那件惨事，与万姨说的几乎相同，还把小区住户登记表给我看。
“你是耗子的朋友？”
末了，保安大叔见我神情有异，眼神里透出悲恸之色，道。
“是的！”我点了点头。
“节哀顺变！”
“谢谢！”
我神情木然，就好像灵堂上遗孀答礼一样，与保安大叔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耗子……
转身那一刻，眼泪终究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我怕别人看见，急忙昂起脸庞，向着天空，伸手拭去源源不断的泪水。
躲在没人的角落里歇了良久，终于收拾好了心情，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向街对面的建设银行。
刚到门口，但见银行那扇玻璃大门自动打开，胖子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低着头，手里翻转着一张建行卡。
胖子面有不愉之色，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抬头看见了我，慌忙把手中的银行卡往身上藏，朝我露出尴尬的笑脸。
“你那边怎么样了？”胖子顾左右而言他。
我故作没看见，摇头道：“耗子死了，他家人也早就搬走了！”
“哎呀，别绷着一张寡妇脸，开心点，陪聪爷到处去逛逛！”胖子搂着我的肩膀，目光横扫了一遍路过街道上的行人，“哪里美女多就带聪爷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