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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活金(下)

不出老外公的意料,只听几声“嗤”的细微声响,打在雇佣兵手腕的几道蓝符又突然自燃了起来。

那几个熊腰虎背的雇佣兵甫一恢复了自由,怒吼咆哮着,便欲朝着老外公扑过去。

老外公冷笑不已,掌心暗扣几道紫色的符纸,倘若这群雇佣兵再有什么过分的异动,就把他们身前的两魂六魄打散,让他们变成白痴。

如果动用了紫符,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还不现身的话,那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捕获到的金鸭也就失去了。

“住手!”

漆黑的夜里,星光结成惨白的氤氲,朦胧了远近,神秘人那刻意深沉的声音从暗夜深处传来,语声中蕴含着莫大的愤怒。

雇佣兵都被这雷鸣般的怒吼镇住了,可能听不懂这两个字,但都明白话里的含义,一时驻步不前,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老外公。

“отступить!”

神秘人说了一句洋文,大概是“风紧扯呼”的意思。

那些雇佣兵虽然心有不甘,但无奈命令难违,当即收拾了东西,给安德烈包扎了一下,动作井然有序,相互配合无间,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便即迅速撤退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道友,留下称呼!”

老外公本想追过去,谁知夜色中传来了神秘人的声音。

“人,活着,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神秘人突然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既而声音越来越远,“是死啊!”

老外公怔了一下,那人话音刚落,虚空之中,忽然现出一道紫炁萦绕的阵势,竟然是以炁注灵,虚空画阵。

以老外公的道行,虚空画符不成问题,但虚空画阵,极耗本命灵炁,若非万不得已,不敢轻易尝试。

难道那个神秘人的修为比老外公还要高上一筹?

前方既有灵阵阻挡,老外公即使追上去也是无补于事,只能任由神秘人和雇佣兵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然而,洋鬼子盗挖活金又有什么用呢?莫非是为了收藏?但洋鬼子的盗宝队伍中怎会有一个道行不浅的掌坛师。

如果只是单纯的外国盗宝队伍,那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偏偏队伍里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神秘人,其动机就值得考究了。

而訾沽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溪水,原本清澈见底,一夜之间,突然枯减了大半,而后日渐枯少淤滞,至于浑浊不堪,近些年来,更有枯竭之势。

有人就此问过老外公,老外公的回答是这样的:“訾沽的地底下,原来有一对金鸭子,洋鬼子捉走了一只,而另外一只逃走了!活金本就生性多疑,逃走的那只金鸭子也就不会再回来了!正所谓,金生水,金都没有了,又哪来的水呢!”

经过这一晚的事情后,再没有洋鬼子敢来我们村寻宝了,而老外公的名声也从此提升了大截。

但是,类似的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在了我母亲的娘家——金堂永乐,据说是一只金狗儿。

那条金狗生活极具规律,每天吃喝拉撒睡觉各在一地,而且警觉性颇高,跟家犬差不多,然而,很不幸的是,不知怎么回事,它晚上睡觉的地方竟被洋鬼子一伙人查了出来,就在我外公同一院子某户人家的床底下。

原来,这家人养过一条狗,曾用铺了一层破旧棉衣的簸箕作为狗窝,后来这狗死了,家里人就把簸箕原封不动地丢到了床底,谁知这金狗儿居然翻牌似的寻到了这个窝,而且还喜欢上了,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睡觉,可惜这家人并不知晓。

洋鬼子查到了金狗儿的住处,事先并不声张,只是给了主人家十块钱,便在这户人家的房子周围用电线布起了阵势,只等金狗儿晚间自投罗网。

说来也巧,我外公的三伯,也就是我的三老祖,姓万,正是执掌永乐乡一方祭祀的掌坛师,虽然名声不及老外公,但毕竟是马师爷和牛师公一脉传下来的弟子,多少有些道行。

那时三老祖的年纪与老外公差不多,混在人群中看热闹,但见洋鬼子布置的阵势,赫然是道释合流六术中所独有的“困灵阵”,心中暗暗惊疑。

到了晚间,约摸十点过,忽听“汪”的一声犬吠,从房间里传了出来,震得屋顶的瓦片簌簌作响,紧接着,屋里的洋鬼子哇哇大叫,乱成了一片。

站在电线范围以外围观的乡民伸长了脖子,尽力往屋里探看,只见一道金光忽然从卧室里蹿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撞向门口,惊得乡民们连连退步。

不料,那金光甫一触到电线,一道电流滋滋腾起,火花顿时四溅,只听“嗷”的惨叫,那团金光被电流弹了回去,摔落在了地面上。

有眼尖的人看清楚了金光的形状模样,惊声叫道:“是条狗儿!金狗儿!”立即在人群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金狗儿落回地面,蓦然翻身,跃将起身,便欲遁地,两只前爪使劲刨土,岂料地面坚硬如铁,无论金狗儿如何奋力刨抓,却连一点土末儿也没有扬起。

就在这个时候,十几个洋鬼子已经冲出了卧室,将堂屋围了个泄水不露。

但见那金狗儿不过五寸大小,可那些长得人高马大的洋鬼子居然不敢丝毫懈怠,神情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金狗儿,唯恐它暴起伤人似的。

金狗儿弓着背,龇牙咧嘴,作出一副凶恶的模样,鼻子不断哼出像闷雷一般的声响,目光如电,冷冷地打量着一众洋鬼子。

如恶狼扑食,金狗儿蓦然蹿身而起,闪电般袭去守在东南方向的洋鬼子,张嘴狠狠地咬着洋鬼子的喉咙,锋利的金牙刺进肌肤,鲜血汩汩而流。

那个洋鬼子没想到金狗儿的动作竟然如此迅捷,眼前金光一闪,既而便觉得颈间传来一阵剧痛,旋即痛苦大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身子不断抽搐。

又是几道金光纵跃起落,电光火石之间,几个洋鬼子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像是被生生地咬下了一块肉,几乎同时倒地。

洋鬼子固然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后退,就连站在外边围观热闹的乡民们也不禁退后了几步,摸了摸脖子,仿佛自己也遭金狗儿咬了一样。

便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卧室里突然传出一个苍老而又平淡的声音:“用红绸布!”

经此提醒,洋鬼子如梦初醒,赶紧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红色绸布,上面用金粉画着奇怪的符文,张臂展开,以金狗儿为中心,慢慢地围了上去。

金狗儿顿时像是中了麻药似的,“嗷”的一声长嘶悲鸣,身子渐渐蜷缩成了一团,眼中流动着无辜可怜的光芒,让人看了十分不忍。

可这群洋鬼子本就残忍无情,更何况受雇于人,拿了钱财,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径直将金狗儿裹进了红色绸布中。

在此过程中,金狗儿至始至终,再也没有反抗过。

事后,洋鬼子在撤离现场的时候,给在场的每个人发了几块钱,并放了话,柔中带刺地威胁乡民们不能泄露了今晚的事情,否则后果很严重。

虽然那个老外努力做出穷凶极恶的样子,他当时看见一群老实巴交的村民接过了钱,脸上写满了惊喜的神色,不住点头拍胸脯,以为自己软硬皆施的手段起了效用,可他完全不懂我大~天~朝人民群众当面一套背里另一套的宣传能力,过了不久,这件事便传得沸沸扬扬了。

只可惜,纵使传闻越传越是邪乎,毕竟金狗儿已被外国人捉了去,结局不知是被蒸了或是煮了,还是被制作成了标本,放进欧美某个富翁的地下室作了珍稀收藏。

后来,永乐乡还发生了一件捕捉金人的事件,然而毕竟是金人,智商不是一般的高,早就发觉了陷阱,不等洋鬼子拿出红绸布,那不足七寸的金人便骑着一匹金马,溜得跟风一样快,洋鬼子奋劲直追,但只抢到了金人戴在头上的一顶草帽。

没错,是草帽,而且破破旧旧,也不知是从哪家人那里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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