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渡劫时立下大功的红丝,又叫‘情丝’‘烦恼丝’。
每个悟透道、证出道的人都会被赐予一种与该道息息相关的能力、或者法宝法器。
而情丝则是在证完情道之后得到的。悟透和证出是两回事,雨晨昔日在地界时就已经悟透大道,但证出道则是他在天界才完成。
情丝的应用范围和操作方法,也是他花了不少时间才琢磨透彻。
在证出道,与天地架立起联系之时,会脱胎换骨、起死回生。哪怕是你肉身被毁,只要元神尚在,一旦证出道就会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不过每个道只能证一次。若想要有第二次起死回生的机会,那便要去悟出另一条道来。
很遗憾,雨晨虽然也有其他擅长的道,却还没有达到能够证道的境界。
本来这次满血复活的机会是想留到以后,和人拼杀败北之时再用的。
但是好像上天洞察了他的心思,练气期的雷劫如此凶猛,恐怕就是为了逼他花去这次机会。
天上的劫云开始像漩涡般旋转起来,中心出现了一个深邃的空洞。
“距离风劫降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对于风劫,雨晨可不担心。此劫磨练的是灵识、淬炼的是元神。以他的元神,风劫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你别用看珍兽的眼神看着我啊!”
“抱歉抱歉,我一时间还没能接受刚才发生的事。”
“嘛……还有点时间,你有什么疑问吗?”
实在是拿赤华瞪着小眼神没办法,如果不给他答疑,估计他一直会在边上用视线干扰着自己。
“想问的倒是有一堆……倒不如说现在的情况我一点都没懂!”
“状况外吗?也难怪,接受新的事物总是需要点时间的。”
赤华连忙摇着手,一脸呆滞。
“不不不,这已经不是‘新的事物’四个字可以解释的了的好吗!?比起我从没见过的第九道劫雷,还有一大堆我不理解的东西!”
雨晨捏着下巴,思考该如何和他解释。很快,便敲定了主意。
“果然,解释起来还是太麻烦了。日后再说吧!”
“啊~~怎么能这样。”
“哈哈哈哈,就不告诉你。”
两人闲聊般的对话,如果放在平时,则一点都不奇怪。然而现在可是在渡劫中啊,哪有人会在渡劫的时候和别人聊天的!?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股无形的风从劫云中吹下来。
正在扯淡的雨晨毫无防备的陷在其中。
这阵风没有实体,伤不到任何有形之物。但是对于元神的伤害,却是拔群的。
风吹吹停停,一直吹到第九次。
虽然规模比起一般的练气风劫要强上不少,但还没有之前雷劫来的那么吓人。
赤华也已经见怪不怪。
雨晨渡的劫对于练气期而言,无疑是十分可怕的。但比起元婴、化神的劫,还是要弱上不少。
风劫过后便是火劫了,火劫又被称为心魔劫。渡劫者需在劫火中辩清本意,分清自我,斩去心魔。
火劫一次比一次真实,一次比一次危险。
渡火劫如同在悬崖边漫步,一步走错就前功尽弃。因此,它又被认为是最危险的劫。
一般而言,练气期的火劫还是特别简单的。
心魔的画风就和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不清,剧情就和卖不出去的游戏一样烂。
渡劫者一眼就能看出身处幻象之中。
然而雨晨还不会天真到认为自己的火劫会那么普通。
心中之火防不胜防,心中之魔避无可避。若要长生,岂能趋避本我?无论多强的火劫,终究是自己在修仙路上会遇到的。
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差?
雨晨盘坐于地上,为免去周遭毁于自己的劫难之中,家具什么的早已让赤华收起。
屏气凝神,不再有方才风劫时的余裕。火劫之中,一切意外皆有可能。唯有认真对待,才是硬道理。
时辰已到,一缕劫火从云端倾注而下。流水般的火焰,不温不火,将他笼罩在其中。
赤华看准机会,转身离开。
深知雨晨的火劫并不容易,肯定要消磨他不少时间和心智。借此时机,去做一些不能当着他面做的事。
从给他烙上咒的那一刻起,无论是雨晨还是赤华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除了算计之外不存在其他东西。
心魔的难缠,还是远远超过了原先的意料。
身处一片依山傍水的乡村之中,家家户户都扬起袅袅炊烟。一个个熟悉的脸庞,与自己擦肩而过。
鼎沸的人声在耳边想起,这一切仿佛昨日都曾发生过,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这里。
雨晨穿着乡间再普通不过的衣裳,感觉确实那么自在,那么温暖。
眼前是村子的大门,身后是一栋栋屋舍。
好熟悉,这是自己曾经的家乡。自己当年便是通过了这扇门,告别了自己最留恋的地方。
这里并不是‘白雨晨’的故乡,而是他作为‘缥缈’最开始,也是最怀念的故乡。
耳中传来了呼喊的声音,回头望见自己曾经的家人在向他招着手。
如果……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离开。那么是否就不需要经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是否能够过着茶前饭后、结婚生子的安详生活?
他们在喊着什么?是想叫我回去吗?啊……是要留住我吧。
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如果能够选择的话……去tm的修仙,到头来修到的只有悲伤。若是能重来,我真的想和你们一起接受生老病死。
你们在喊什么呢?是在喊我的名字吗?
那为什么我听不到?
也对……我的名字……说起来我叫什么呢?不是白雨晨,不是缥缈……我最开始的名字……已经忘了呢,已经太久……没人喊过我了。
雨晨转身朝着大门,艰难的抬起了腿。
【为什么要走?留下来不好吗?】
【我们都在……】
“忘记了自己名字的我,早已不属于这里了。抱歉,我要再一次离你们而去。”
【别走】
【这里才是你的容身之所】
【留在这儿】
“抱歉……”
……
当迈出那一步时,第一道劫火已经默默燃尽。
在第二道降临之前,雨晨睁开眼看了一下四周,找不到赤华的踪迹。他是想到什么坑自己的方法了吗?还是说……
算了,等渡完劫再议吧。
第二道劫火从天而降,火焰更加精纯,更加泛黄。
此刻,赤华待在宝物室内。从匣子里拿出一条白色的小虫。
他将写好的纸条塞入虫的口中,强硬的让他整根吞下。
“那么多年了,但愿还能用。”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不过想必,一定和自己重获自由有关。
时间渐渐过去,赤华经常在洞府里转悠,偶尔会去一趟宝物室。
心魔是在梦境、幻境中的产物。梦里的时间,总是比现实的时间要过得快。身处火劫中的人,根本感觉不到时光流逝的速度。
每当雨晨从火劫中醒来,肉体的饥饿和虚弱都传递上来。没机会去询问已经过了多久,也没机会补充体力。
接踵而至的火劫,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练气期还无法辟谷,不进食就会死。在这一点上,情丝又立下了功劳。
在它的作用下,雨晨就像是进入冬眠状态的茧,最小限度的维持着生命体征,珍惜的使用着仅存的体力。
火劫,大意不得。要是有一刻分心,将会进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幸好赤华无法知晓这个火劫的威力,因此有些顾忌,而不敢在这个时机出手。
不然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几乎,击杀白雨晨,重归自由之身。
他不敢冒险,如果火劫威力不够强,让雨晨能有一瞬的时间分心,那么自己的元神就会被咒所毁掉。
虽说在此时此刻攻击雨晨,就算秒杀不掉,也能让他身受火劫吞噬。然而一换一,这种事做的完全没有意义。
理所当然的思考方式和判断,已尽在雨晨掌握之中。就是看准了赤华不会在这种没有把握的时机出手,雨晨才敢那么放心的在别人家里,用着别人的资源突破。
终于,第八道劫火熄灭了。第九道劫火如约而至。
闲来无事而在摆弄盆栽的赤华见此奇观,也不免停下手中剪刀,驻足感叹。
“诶……天雷九重,赑风九重,心火九重。正可谓三九之灾,生平能得几见?”
虽说是给自己烙下咒的人,但其本领的强大,通过渡劫就可见一斑。
三九之灾,梦幻般的天劫,自己居然能亲眼所见。实在感动。
心中确定此人绝非池中物,无风无雨亦化龙。
“最后一灾,若能渡的过去,那么我赤华真人便算是看到了冠绝古今一幕了!”
三九之灾最后一灾,到底有多强,赤华是无法想象的。
此刻矛盾的内心,一边是希望雨晨死在劫火之中,另一边则是迫切的想要看到度完三九之灾后是何种模样。
第九道劫火降临3天后,打坐中的雨晨面露苦色,眉头也第一次皱紧。
降临5天后,面色微紫,不知是因为心魔的缘故,还是体力不支的缘故。
12天后,一缕鲜血从嘴角滴落。
30天后,气息开始接近于无。
60天后,心跳和脉搏慢慢停止。
赤华在庭院中玩耍着手中的太阴真火,这段时间来他已经能够将其灵活运用。
察觉到了雨晨生命体征消失,第一个念头是难不成白雨晨坐化了?
随即发现空中劫云依然没有散去,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
120天后,劫云依旧。白雨晨如同一座雕像,无声无息的盘坐在那儿。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魔?那么久都没见结果……”
通常练气期渡的火劫,大约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哪有雨晨这样,单单一灾就要坐上4个月的!?
……
200天,一行热泪夺眶而出,划过脸庞,滴在掌心里。
没有人知到他看见了什么样的心魔,遇上了多么真实的幻境。
身为局外人的赤华都已经看出了这番火劫的不寻常,白雨晨肯定无法分出心思来。
几次三番想要出手将他击杀。
但是还是作罢,对于三九之灾的好奇心,迫使他选择了等耐。
当这行热泪留下之时,赤华感觉到了泪中包涵这的难以言喻的悲伤。不知道为什么悲伤,只知道自己也被这种气氛给影响,而险些陷入回忆。
“世间何物难割舍,非金非酒非权贵。师傅的话,我还不能理解……白雨晨你又是如何呢?”
……
260天,一道金光贯穿劫云,洒在雨晨身上。这道金光扫去所有停在身上的尘埃,拂去肌肤中的污垢。
周围的灵气伴随着雨晨再度跳动的心脏一起收缩、释放。
这是渡劫成功的现象,成功经历了上天的考验,夺得天机的证明。
赤华立在门前,看着这一幕颇为感动。
为什么?身为大乘期的修士,居然会因为自己算计的目标,渡过了练气劫而感动?
不可思议,除了这四个字,天地间还能用其他词来形容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