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给她打过电话见过几次面,大家也都还算聊得很开心,戈尔是个心胸宽广的男子汉,也不乏幽默感.阿依黛和他一起很有安全感,久了之后他们倒也是无话不谈,包括她的那个梦.他很能理解她的情感,总是在她叹息一般的目光中给她的咖啡加颗牛奶糖……他们的关系更似哥们兄妹,非常亲切和知心,但肯定不是爱情.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季节里,阿依黛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应当去旅行,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好好放松自己.戈尔正好也刚刚放了大假,于是他们决定同行,路上也好有个说话的伴.他们找来地图最后决定用抛硬币的方法决定地点,硬币落在哪儿就去哪儿,他们眼盯盯地看着那小小的银色快速地掉下来,天啦,竟然是一片蓝蓝的大海………
四
艾海洋和他的名字一样真的是那么爱海洋,这些年来,只要是有关海洋主题的书差不多都是他编辑出版的.他的作者当中有好几个都是海洋学家,他常常听他们讲有关大海的奥秘.每次都希望了解到一些有关人和鱼,鱼和人之间的东西,但除了进化论以外,似乎没人能告诉他更多他想要明白的东西.他想明白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一切都好象跟那个无法预知代表着什么的梦有关.
他还在网上做了个很棒的网站,全是关***还有潜水知识的,这个城市的潜水发烧友常常登录和他交流,有机会的时候大家就组织了一起去海边潜水.
艾海洋可以下潜到很深的水域,越深的地方总会是越孤独的,但是也会是最美妙的,海葵和珊瑚像花儿一样开放,那么多彩色的鱼成群成群地从他身边急匆匆地游走,好像要去赴一个盛大的宴会,这是一个绚烂纯净的神秘花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住着一些美丽的人鱼.他现在甚至可以在夜里潜水,夜没有了白日的蒸腾,海水很凉了,月光洒在海面上,似点点碎银,他轻轻用手一划,就散开了.他打着手电,光束照射的地方比白天看得更清澈更迷人,小鱼儿还没睡觉,它们瞪着眼睛看着他,似乎想问他要去找谁.他把海胆照得一晃一晃的,海星们在他路过的地方直发愣……
扣上铅带的艾海洋像个英雄,大海是他的征途,他对海的迷恋已经到了如痴如醉.他在海里摄像拍照,有许多作品,可每次看完之后他又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总想看到点什么但总是没有.妻是听过他的梦的人,于是在他遗憾的时候问:是不是想拍到海底的房子或是一条美人鱼?他浅笑,摇头,被说穿了的心思看起来真的是很神话.妻不明白这个对她和女儿都非常好非常尽职尽责的男人怎么还会去那样执着他的梦.好在毕竟是个梦,连女儿都明白的道理.也不必过多地担忧.他们的生活也算是幸福和完美的了.还能要求什么?
又是一个可以出行的好日子,临行前,妻给他一个红绳绑着的鸡心小相框,里边放着他们三个人的合影,照片上妻如玉女如花,他满脸荡漾着得志男人的幸福.妻把它挂在他脖子上,说下水的时候是可以保佑平安的,因为她们的心和祝福是和他在一起的.他有点感动,这么些年来的共同生活有一种叫作亲情的东西把他和妻凝在了一起.
梦和现实总在交替着出现,梦虽美,但现实是可以牢牢抓住的,在现实里他是真实的理性的,而在梦里他又是那么充满了幻想和感性,醒来时他常常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刚刚他还看着那个楚楚的人鱼张开双眼,眼神是那么的哀怨,可枕边却分明是妻那熟悉的呼吸声.梦幻和现实像一对矛盾,纠缠在他的脑海里,真不知该去抓住那一边.放弃梦想,心里似乎非常遗憾,丢开现实,终究是难以割舍,艾海洋感到男人真的很累!
五
和阿依黛从小生活的那个海湾不同,这里的海是真正的大海,广阔遥远无际.海浪击起的地方,有一道道银色的弧形,细一看,原来是一群群小小的傻鱼被浪花抛了起来.也不知它们会不会头晕,反正一会就又有一群,可能当健身也不一定.戈尔的水性一般般,但是他很爱玩那种蹦极跳,.从那么高的地方一上一下的,还倒过来,阿依黛看得都快吓死了.还有一种高空跳伞,就是在快艇上绑根绳子,拉着在空中飘着的降落伞,人就在高空拉紧伞的开关,小艇在海上飞快地跑,拖带着降落伞的高度,傻的要命,可戈尔就喜欢.阿依黛喜欢在海里玩,她穿上那件宝蓝色的泳衣成天泡在海水里,累了就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睡上一大觉.他们各玩各的,说是互不干扰,彼此开玩笑地祝对方艳遇多多.
这是一个和往常相同的日子,他们约好一早起来去守候日出,天还没亮,阿依黛就用电话叫醒了戈尔.俩人出到海边时,人很少很少,黎明前的黑暗中海浪声似乎特别大,他们不自觉地都浑身一紧,还真有点害怕.好在曙光一点点出现了,阿依黛对着初升的光芒像个孩子一般的激动,她手里的摄像机一直对着日出的地方生怕有丝毫的错过,忽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画面,一个男人的侧面,线条特别的熟悉和清晰.她离开镜头,想去寻觅好看个真切,可什么也没有.问旁边的戈尔刚看见这个男人吗?他摇头说没人啊.可画面上明明出现了啊.对着那个轮廓,阿依黛的脑海里电影一般闪现着那个梦里的人,真的好象啊,是他吗?他来了吗?她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血慢慢地不流了一般,她有点恍惚了.戈尔明白了,可怜的女人啊,她又想起她的梦中人了.从不宿命的他,在她面前什么劝慰的话也说不出,他是真的宁可相信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好不辜负她这么多年的等待.赶紧把她扶回房去,给她倒了杯热水叫她好好躺一会,他说他再去找找看看有没这个男人.阿依黛的手好冷好冷,浑身不停地打着寒颤.她点点头,轻轻地言了声:谢谢.就把自己裹在了厚厚的毯子里……
戈尔拿着摄像机打开到那个画面,定格,他问了好几个人了,都回答他没见过这个人,难道真是幻影成像了?想到这,连他都起鸡皮疙瘩了.
艾海洋是个爱睡大懒觉的人,可今天不知怎么了,起了个大早,天还黑着呢,他就在海边跑起了步.早晨的风十分清凉,太阳慢慢地升起来了,朦胧中,他看见有人在拍日出,是个女人,她抬着头在摆弄她的镜头,初阳柔和的光线罩在她身上,有一层金色的光晕,笑笑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好熟悉啊,和他梦中的那个人怎么如此地相像?他正想跑近点看个真切,这时他的一个伙伴上前喊他回去说要一起出去喝早茶,他没来得及多想就快快地跑回去了……
真是奇怪了,不管今天在干吗,脑海里总是闪现着那个梦里的人.他克制自己别再想了,可是没有办法,心里有点慌慌的感觉,老觉得胸口有个东西压着一样.他不知道怎么了,于是和大伙散了,独自跑去海边寻了寻,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不见那个女人的踪影.他有点懊悔和沮丧…….于是决定去潜水,只有在大海里他的心才是宁静的.
阿依黛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对着一脸不安的跑回来的戈尔,她笑了笑说:没事了,可能只是有点像而已.吃完早餐,他们决定仍旧照常各自行动.分手时戈尔有点不放心地要跟着去,她推了他一下,说怎么这么婆妈啊,快去找你的小美媚吧.说完她就跑了,说是一会下海游泳去……..
艾海洋在海里已经呆了一会了,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他的脑子里满是那个影子,特别的真实.风浪有点大起来了,游泳的人也不多了.
阿依黛心不在焉地在海里划来划去的,早上那个影子和梦里的那个他交替地闪现,她不知游了多久也不知游了多远,在大海里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如此的不安和紧张,好象前面有个人在等待着一样,她茫然地游着…..
风浪忽然间大了,明白过来时,她已被一个巨浪打了下去,她奋力想游回去,可是晚了,身子越来越重,她一点一点地在往下沉,呛了几口海水,非常难受,好困啊,真想就这样睡去.这时,梦里出现的场景发生了,阿依黛感觉到是他来了,多年的等候终于变成了现实.失去知觉前,她紧紧扯住了他脖子上的一条线一样的东西.她拽在手里似乎想拽住她的幸福……..
艾海洋是在水中下潜的时候看见阿依黛的,长长的头发,宝蓝的泳衣和梦里一模一样,他有些激动,可当时也没来得及细想,只是一个念头,赶快把她救起来.他托起了她往上游去,到岸边时,有海边急救中心的人抬来了担架,他们把阿依黛带去抢救了,艾海洋看人群渐渐走远,想着先换掉潜水服再过去看她.
阿依黛醒来的时候,戈尔眼睛红红的坐在她身旁.她看了看四周,不见把她救起来的那个人,她一下子坐起来,有点神经质地喊到:他呢?戈尔说刚刚是有个人来看过你,不过见你还没醒就走了.我替你感谢他了.问他住哪儿叫什么他都不说,只是要我好好照顾你.还有他说你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是他的全家照,就送给你了.泪水一滴一滴地无声洒落着,阿依黛的心被掏空了一般,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她无力地靠在枕边,用微弱的声问:照片呢?我看看.
戈尔把那个用红线拴着的鸡心形水晶相框递给了她,里边的三个人正幸福地冲着她微笑,是他,真的是他,那么的俊朗那么的清晰,和梦里的他一个样子,和无数次她在纸上勾勒出的线条如出一辙.而他的妻子分明就是多年前的那个公主啊,命运真的是那么神秘吗?不管怎么样的轮回,都有种惊人的相似的痕迹,有些人你再怎么去等候都没有用,阿依黛听见一种声音特别清晰地响起,她明白那是梦幻断裂的声音……….
结尾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五年,五年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那次海边梦碎回来之后阿依黛就再也没做过那个梦了.戈尔曾一度想当那个梦中人的替代品,他说他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等候阿依黛的爱情,阿依黛笑着断然拒绝说:这么好的朋友,让你有着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是害你吗?不久,戈尔就要求去当了维和警察,到了战乱的伊拉克,常和阿依黛在网上书信来往,互报平安.再过些时候,他就要回国了,据说当地的一个阿拉伯美女在一次动乱中被他救起之后非君不嫁,排除万难也要和他回到中国来.阿依黛说等他们回来时她要送给新娘子一件她亲手缝制的婚纱,上面一定不忘加层面纱.
戈尔走后,阿依黛越来越迷恋上网络,她写了许多有关大海的文字和传奇,和她的服装一样,她的故事总是徘徊在人和鱼鱼和人之间.引来网友无数,她最近她聊得比较多的是一个叫艾海洋的,她也忘了是怎么加上的,只记得最初大家是很少说话的.阿依黛在网上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说不到一起的,婆婆妈妈查户口的,没品味没感觉的,她一律杀掉.就是这个艾海洋也是九条命里捡回的一条.
艾海洋其实并不知道阿依黛就是他梦中的人,当年他救起她后,在急救室看见的是一位帅气的小伙在她的身边,看得出在他心里她的位置很重要,虽然他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可是生活已经将他们错过,各自似乎都有了各自的轨道,他还能说什么呢,梦就是梦,再大的诱惑力也不能将为人夫为人父的事实改变.于是他想趁她还没醒来的时候永远离去,但把照片留给她做个记念,好告诉她这一切都曾真真切切地来到过.他深深地将那美丽的面庞刻在了心底,思念,直到永远……离去时他的心都要裂了一般的难受,为何命远总是这样,当你一切都已成定局时,偏偏遇到了梦里寻了千百度的人.他是个道德观念很强的人,而且看见她身边的男人,他想她也应该有了不错的人相伴相随了吧.不能触及的激情往往只能是梦幻,如果梦幻成真或许又失去了激情的光环.人总在为得不到的或是可以得到但不能得到的在感伤在缅怀.
艾海洋在网上说话十分有趣,让人觉得充满了挑战性,这比较合阿依黛的心意,他们在网上的开场白至今都让艾海洋难忘.他问她:上网聊天靠的是什么?回答只有两个字:感觉.仿佛是一种触动,他的内心被电击了一般.她总令他想到那个梦中的女人,说不清是为何,他有时强烈地感到她们应当就是一个人,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不敢去过多地往下细想,怕揭开心底埋臧在最深处的秘密,他怕痛.
阿依黛现在的日子很是自在,过着一种自己想过的生活,旅行,写作,设计服装,上网聊天.每当她出行的时候,艾海洋就会给她留言.问她去哪儿狂欢了,是不是早忘了他这个老哥.他们的谈话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但似乎都不涉及到对方的现实状态.只是偶尔有一次听他提起他曾经的太太非常漂亮,但早两年带着孩子去了国外,因为他不想出去发展,大家也就彼此给了对方自由.她从不说她是怎么样的,怕说多了会引起一些误解,只是会给他看些她的文字,也会到他的海洋网站上做客.不知怎么回事,那个存在于他们心底的梦,谁都不曾提起,好象那是水中的一朵绚丽多彩的花,谁都不敢去碰,怕一碰就又碎了……
他们是网恋吗?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会见面,吗?或许会,或许永远都不会.他们见面会是怎么样的呢?我想那一定将会很美,在一个星光灿烂的日子里,整个海面看上去都在荡漾着温情和幸福,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慢慢向海底充满秘密的宫殿游去,游向一个有着永恒的爱情的地方,那个地方或许真的会有一群人鱼姑娘在等候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