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从桑海城这等沿海,从这跑到福禄州最西北处此间的距离暂且不提,光是从福禄州跨到平阳,这里头的路途就足够让许多福禄人望尘莫及,百宗青年斗对九州开放,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特别是距离平阳较远的地方,这些人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准备。
就拿桑海铁匠铺的老头店长来说,他那机灵古怪的小孙子几个月前便欢天喜地叫喊要往平阳去了,他们爷孙俩儿也早在一月前便出发了,如果只是靠马车来作为工具,想要花一个月就到八屠山是不可能的,所以此间他们要转接东州商户或是穆拓州的飞龙蜥,以此直达平阳花漾八屠山。
而对于一些宗门来说,这种事情很简单,因为大多数宗门都有圈养几头飞龙蜥用作运输。
正因为如此,几乎是所有的门派都是地处各大城池郊外,于茂林修竹间,落深山老林内,飞龙蜥是需要腾飞场所的,如果门派放到城池内,虽然独具一格威风霸气,但你任由一头体型巨大的飞龙蜥在城池上空肆意腾飞排泄,归根结底是你这个门派的作风不良。
换句话说,就算是在九州十地人人喊打的魔门,也不会有那个脸面放任门中灵兽到处腾飞排泄……
可古剑宗就是这么一个别具一格的门派,宗门便是扎根在桑海城中,自成一派也算区分于城池之外,可让牧舟不解的是看谷来风等人的样子,明显不着急乘不到飞龙蜥,可思来想去也无法想通宗门的坐骑到底从何而来。
首先,在古剑宗生活了近半月了,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个遍,并没有发现飞龙蜥这等大型灵兽的痕迹,莫非钻到土里去了?其次,古剑宗号称从不与他门为伍,自古以来都是一副孤芳自赏的姿态,要想别人借予那还不如不提,至于别人就算送了,古剑宗也不会收。
你想的没错,古剑宗就是这么有尿性!这也是许多古剑宗弟子引以为豪的一点。
宗门没让牧舟等人出山,也没有任何吩咐,烦躁的好奇心让牧舟难受地等到了申时,阳光仍旧还算灿烂,这段时光只是天际隐约有些日光将尽的势头,外头有个温和的声音,似乎是谷来风在外头招呼,牧舟闻声而出,迎头怼上了一双庞大的身躯。
居然是活生生的两头飞龙蜥!
牧舟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甚至包括了少女口中神乎其技的阴阳术,五行脉术等等,可是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让他解释眼前这如同梦幻的飞龙蜥。
“师兄,这什么情况,这…这飞龙蜥是凭空蹦出来的?”牧舟跌跌撞撞地凑到谷来风身边,一只手附上了青年的肩头,谷来风比他高出半个头来,所以少年看上去有点小鸟依人的架势。
听懂了牧舟的疑惑后,谷来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师弟你是想太多了,我古剑宗之所以能别具一格,扎根于桑海城之内,自然是有所依仗的,师弟你可还记得在相望崖之时,那条把霓芬师妹和李淳师弟打伤的青锦蛇吗,你觉得它是否算得上巨大?”
“记得记得,当然算,那家伙老大了,应该比这飞龙蜥还大,大的可怕!”牧舟惊叫后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真的很大吗,应该算是很大吧,从枝藤碾压出的路径来看,那家伙大得出奇呢……
“没错,可你想想如果是那么大的灵兽存在于相望崖,虽然相望崖不算小,但一头可怕的【地阶】灵兽足以威胁到山下修炼的弟子们了,可为何从没有第二层弟子被此灵兽所伤的案例呢,”谷来风伸手抚上身边那头飞龙蜥粗糙的皮肤,凑得这么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万千纵横交错的肤纹,“因为事实上,相望崖第三层具有一个类似于芥子的阵法,它很精确地贯通了好几个九州他处。”
“你是说,第三层是实际面积大到无法估计?”牧舟张大了嘴巴,可被面具遮着,所以只能看到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眸。
谷来风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各种各样的景色都是存在的,可奇怪的是,一般只有术道颠覆的长老们才能引动较危险的空间,所以这次的意外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
“哎呀,扯得有点多,我要奉命去召集其他弟子来集合,时间不多了,”谷来风微笑着拍了拍脑袋,而后他直接把两条粗重的缰绳塞到牧舟的手里,“师弟你先看着这两头畜生,师兄我去去便回。”
“诶,师兄,那个……”牧舟呆立着,手中捏着乌黑的缰绳,口中喃喃,回神却发现谷来风早已溜得没影了。
两头飞龙蜥似乎是一公一母,它们这么久都没有发出过震天的吼叫,只是相互蹭着脑门甚是恩爱,牧舟僵直地站着不知所措,心中已经开始咒骂起谷来风,因为这飞龙蜥互相斯磨良久后居然把头伸到少年边上,口中淌着腥臭的唾液,洒在石板上,阳光一照晶莹剔透……
谷来风领着几人走到时,确实被两头灵兽的姿态惊到了,便是君蟾良也皱了皱眉头。
只见它们相当顺从地匍匐在地,像是在朝拜,如蝙蝠一般的巨大双翼紧紧蹭在地上,下颚贴着石板,巨口紧闭,竟是连唾液都不敢流出来!
牧舟把缰绳困在肩头,阳光扫过他戴着面具的侧脸,少年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头飞龙蜥的脑门上打着哈欠,见几人来了,他立刻跳下来做了个礼:“弟子牧舟,拜见四长老……”
“厉害啊师弟,这飞龙蜥虽然被驯服,但是也不可能这么乖巧啊,师弟好本事!”谷来风跑到牧舟身边拍了一下少年的肩头,而后他让开身子,朝后头一开手,“这就是本次和师弟一同前往八屠山的几位了,可都认识?”
牧舟放眼望去,三个身影中有两个还算熟悉,熟悉的分别是那山府峰首席楚鸣夯,和在往相望崖三层时伴山小道上杀出来的“木头人”少年林光立,那个比苏澈还要冷淡的少年。至于第三个,牧舟不认得,而且是个长相清秀却性情冷冰的女孩,经谷来风介绍,是个名叫韩兰的山府峰弟子。
总的来说,这一次的八屠山之行,就是由君蟾良带队,谷来风辅佐,四个参赛弟子的队伍。韩兰和楚鸣夯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他们一直以为是因为柳霓芬和李淳的重伤,才有去八屠山的机会,实际上怎么轮都会轮到他们两个,因为那两个祖宗不愿意。
东州南下边界,接壤福禄的风灯城外,佩戴白色面具的佝偻身影与儒雅青年并肩而行,天色偏近黄昏,两人背后的天际上,是长风直下扯动着的无数大小不一的风灯,绘制鬼神的风灯连绵于空中漂浮有些梦幻。
“前辈可知道这东州风灯城九月将近之时连绵风灯的传统从何而来?”珥冬双手自然下垂,清风走过袖剑拂动黑色袍。
白垩面具下传来沙哑的嗓音,像是响尾蛇的尾颤:“洗耳恭听。”
“据说,在十州历之前,妖族还存在的时候,东州还不叫东州,那时候叫东妖荒地,坐落十大妖尊之一的九头狮,”儒雅青年微笑抬首,“传说中风灯便是为了纪念消散天地的九头狮,为此,风灯皆是九只链接而飞,上绘鬼神图案,象征着被妖尊九头狮收服的万千妖族,以及——被妖族所杀的人族化作的厉鬼。”
“九灵元圣,没想到妖史上嗜血成性的杀戮之妖,居然到了当今也会有半妖在用节日祭奠。”
“前辈有何感想?”
鬼面颌首道:“我前一句话,不算是感想吗?”
“哈哈哈,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人族和半妖都该接受这样的惨痛的惩罚,何况是上古妖族?”珥冬忽然驻足原地,他抬首望向天际,风灯九九而连从上空掠过,浩浩荡荡地飞入虚空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