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音了!
四处都是长风吹拂枝叶营造出来的“沙沙”声,这些风流被夏日炎阳熏烤后呈现出区别于平常的热度,扫在脸颊上温热温热的,风束游走于衣袖之间,淌过已经有些汗迹的肌肤,略感舒爽,但气流温热,所以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驱除炎热感。
牧舟咬牙加快了速度,他很渴,但是没有办法,断剑落入了他人之手,已经很明显不是解决口渴问题的时候了,提速使得周围的气流更加庞大,少年灵巧地闪避越来越多的障碍,已是进入了散乱的林间,接下来的障碍会越来越多。
面具上的汗迹已经出现了蒸腾现象,牧舟每一次跳跃都要挥下密集的汗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出过汗了,少年记忆中最近的一次挥汗如雨是在岛上,那一次砍伐了五天的量,几乎虚脱。
若是第二层就有了阵法,那么这顶层怎么可能会没有阵法呢?
而且周围是有声音的,说明与第二层不同,牧舟在林间飞跃弹跳,为了行动方便,他将红布鞘重新束在背后,手脚齐用如同人猿泰山,他选择的这条路是随意而行,因为少女离开后并没有留下一个确切的路线,毫无依据。
当然是有一个明显的线索让牧舟没有选择下山,那就是眼下这道碾碎痕迹,在山崖之上时,崖边那道看不到出处的痕迹,有一个怪物把藤曼都碾碎了,而这些碾碎的痕迹在林间有一次出现了,从藤曼的湿润程度来看,很明显是新出现的。
这里好大,除了下山的方向,根本看不到何处是个回到起始点的路径!
牧舟并不害怕这个线索找错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这可是古剑宗的相望崖啊。
“逃得出相望崖,逃得出古剑宗吗,可笑!”牧舟朝前吐了口唾沫,他咬牙,自己的断剑自然是要追回来,这笔账还得另算!
牧舟已经有些隐隐猜到这具体是怎样的阵法了,应该是一种扩大空间的阵法……具体如何形成空间的他不懂,但是直到此处,他已经奔走很久了,足以让他挥汗如雨的路程,一座山崖的顶端四周怎么可能这么大?
少年闪开茂盛的梧桐,一脚踏在崎岖的树干上,树干吃力后略微向下弯曲,牧舟借力向上飞起,蹭过三丈外的另一棵树干,飞跃瞬间他眼帘低垂,呼吸猛然一滞。
中断了!
碾压的路径到了这里居然不见了!牧舟一个纵身跳将下来,脚底是枯碎的落叶,踩在上面发出一片极其酥脆的声响,少年伫立在枯叶堆上,汗流浃背,一片汗滴洒落,滚烫的汗水在滑落的瞬间被冷却,砸在落叶中渗入层叠再也寻不到。
牧舟重重地喘着气,尽可能地沉下心来用目光扫向四周,观察起当下的环境。
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踩下去居然沉落了将近一寸,可以猜测到底端到底堆积了多少层,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枝干,也不全是梧桐,夹杂着少许的竹子和枫树,这些树木的叶子是那么的茂密,阳光从茂密的树冠上投下,疏密有序的顶层落下光线,像是被阳光刺破的绿色油纸伞,透下的光束扫在林下落叶之上,好似美艳仙人落下凡间的万千风头钗尖。
少年仰头观察,胸口随喘气而起伏,期间长风鼓舞,枝叶骚动,那些光束有规律的开始移动,一道直射在他的脸上,而后匆匆扫过他被汗液湿润的脸颊。
四下看了看,甚至是上头的树冠都不落下,牧舟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颓然地垂下双臂,闭目呼吸着枯叶和阳光共同营造的气息,渐渐把呼吸变得平缓,他实在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了。
正迷茫着,忽然一道区别于阳光落束的冷芒在肩头乍现,牧舟先知先觉般向前一挺,身子趴在落叶上朝左侧滚去,随之顺势半支起身子,单手撑在落叶上,抬头看向那个白色的身影。
“躲得好。”光芒来源是一把雪亮的长剑,如此模糊的环境下剑刃上精细的花纹依旧那般耀眼,而白色的身影穿着牧舟再熟悉不过的亲传装束,银色的纹路漫在衣领和护腕处,是一个少年,面色平和的好似柔水,他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透过树冠的光线扫在他的脸上后又移开,忽明忽暗,刀锋般的唇开合。
牧舟被这三个字刺激了憋屈着的神经,他发出一声冷笑:“你们这些第三层的亲传都是神经吗,之前那个女的偷我的剑,现在是你,动不动就出手伤人,虽然没有要取我性命的样子,不过你还是差点就伤到我了!”
“喂,说话啊,又是个死人脸无口男啊!咳——”少年义正词严,口若悬河孜孜不倦地骂着,却是忽然卡壳,嗓子像是火烧了一般难受,他是真的渴了,而且喉咙几乎达到了可以承受的极限。
“说完了?”持剑少年一双眸子静如止水,牧舟最讨厌的那种眼神,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长剑斜在腿侧,白色长衫加身丰神俊朗,让牧舟有一种只有持剑少年穿上这身亲传装束,才能完整得体现出这套衣服的文雅和细致。
牧舟缓缓咽着口水,想要压制住继续咳嗽的冲动,淡淡道:“是啊,说完了,咋地……”
话音未落,对面那个平静的少年纵然出剑,同样又是毫无预兆的一剑!
剑光炸裂在身侧,牧舟咬牙横移开来,他真的怒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生气,有了些可笑的力量后初次暴露出这么生气的姿态,眼边落叶飞窜,在半空中漂浮碎裂,一点一点消沉。
心中有个声音在大笑,那个沙哑的声音不断地鼓舞着牧舟,让他尽情的发泄自己的暴怒,去啊,去啊,不要抑制这种美妙的情绪,虽然它在单独累积的时候是那般残忍难受,但发泄出来就是天下最畅快的体验!
没错!没错!没错啊!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牧舟肩头耸动,口中嘟囔,他在持剑少年下一次出手前低低垂首,面具下的嘴角无人能够看到,纤薄的唇角咧出一个邪异的弧度,手掌扣进落叶堆里,穿透表面,指尖缠绕泥土的湿润气息,他脚下一踏,身后落叶像海浪一样爆发飞舞,呼吸间虎扑,牧舟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窜向持剑少年。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抬首迎敌,直面冲来的牧舟挥动长剑,剑刃扫过落叶震碎一地,连带着风束扫过牧舟的耳际,没错,就是耳际,仅仅只是耳际而已,这一次少年没能保持住之前平静,他皱眉了,不是惊讶于面具少年的速度,而是他古怪的动作,这一剑原本是可以击中的,却是被面具少年这奇怪的姿势躲过了。
然而它只切过面具少年的耳际,牧舟的骨骼在瞬间移位了,他不只是脖颈倾斜躲过了这一剑,而且是整个肢体都呈现出超乎常人观念的扭曲动作!
“不可能!”少年紧锁眉头,发出一声低吼,剑刃又接连扫出,但却没有机会击出再多了,因为那个迅猛如虎的身影已然凑到了身边,牧舟是倾着身子奔跑的,这个身法很诡异,甚至有违常理,因为平常用这个姿态会使得身体向前直直摔下去,但牧舟没有,他穿着亲传的服饰,戴着面具的脸庞向上仰起,恰好与持剑少年对视。
两人的目光在这种特殊的位置下交接在一起,牧舟干涸的喉咙此时轻微振动起来,发出“嗤嗤”的沉闷笑声。
很明显,持剑少年的表情,还有他眼中的惊异,让牧舟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