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炫的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漫在石碑上，它的灰色沐浴在这刺目的光线中显得不值一提，牧舟抬头，视线越过古朴的木楼，在那片郁郁葱葱之上，是盘曲的云层，很明显那不是山峰的至高点。
牧舟在想，这到底是座峰还是如它名号一般是一处山崖，真的有这么高的山崖吗？
“师弟？”谷来风见少年良久不做回答，只好绕到他面前，伸手挥了挥。
“啊！”牧舟这从臆想中抽出神识，露在面具外的肌肤冲上一抹赤红，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啊师兄，师弟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景色，不知不觉又走神了……呃，刚才师兄说什么来着？”
谷来风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忍住了百般感想，平缓道：“我方才的剑意，师弟可看得懂？”
回想起谷来风剑意一出那道青紫之光便迸溅在即，当下异彩早就收敛起来，石碑又恢复了普通的灰色，脸上红色消褪，牧舟脑海中把过程回溯了一遍，许久后弱弱出声道：“师兄不以剑刃激发剑意，却是选择了直接用剑指来代替，这样的做法师弟细细想来与【拔剑十三道】中记载的‘无剑拔’相似，而与此道相称的剑意莫过于【山河气】了……”
“原来师弟也学过我们古剑宗的【拔剑十三道】？”谷来风点头道，“的确，我刚才使用的剑意是【山河气】无疑，不过我疑惑地是，与‘无剑拔’相配的剑意虽少，但除了【山河气】之外还有其他几种，且其中差异不大，加上我使出时的动作较小，便更难区分了，不知师弟你是如何识得这【山河气】的？”
牧舟挠挠头讪笑道：“我想师兄说的是【百木舒】吧？不知道师兄和古剑宗的弟子有没有学过一本叫做《剑意通志》的书，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过，但是据师傅说，哦，也就是师兄口中的太上长老，他告诉我天下剑意千千万万各有不同，此间不乏未被记载之意，但凡是有记载的，都有一处较为明显的差异。”
“所以呢？”谷来风双手抱胸，他知道少年没有说重点。
“嗯，我记得【山河气】的修炼源头是来自对山川河流的感悟吧，既然是山川河流，那么其中便有蕴含天地间山川的秀丽和河流的湍急，这一点是【百木舒】无法拥有的，即使它们都是源自平缓自然的剑意，有极其相同的出生和剑势，但却好似一对同母所生的兄弟，不同的性格是重点。”牧舟伸出一根手指道。
谷来风反复咀嚼少年的话语，连连点头，最后不由赞叹一声道：“果然是太上长老的弟子，不同凡响！”
“嘿嘿，还好啦，师兄还有什么吩咐？”牧舟有点自满地挥挥手，轻声笑道。
“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师弟你学过【拔剑十三道】，那么先前劈斩石碑时所用的拔剑式是？”谷来风回忆起先前牧舟抽出断剑斩击石碑的一幕，步子向前踏出小段距离，凑到少年身边道。
只见那面具少年闻言后硬是一愣，随后露出一副被狠狠撮到羞愧开关的表情来，扭扭捏捏：“师兄你说那个啊，献丑了献丑了，对于这样没有规矩的拔剑式，师傅已经反复教训了我多次，可是师弟我真心手贱，时常会不由自主地使出来，特别是在注意其他事情的时候……”
“是不是很丑陋？”牧舟把脸凑到谷来风的面前，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泛着点点哀求的神色。
白衣青年尴尬地笑了笑后伸手推开少年，摇头道：“还好还好，接下来我要把话题扭回来了，请牧舟师弟在石碑面前尝试一番，用师弟的剑意，看看能否得到石碑的认可，如果通过便可以到中层了。”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私心的，哪怕是谷来风这样内心文雅细腻的青年也依旧如此，都怀有属于个人的小心思。这个名为牧舟的师弟相对于其他年龄段的少年来说的确过于单纯了，说什么便做什么，丝毫不经头脑地去思考。
在他谷来风看来，这样最好，要不然想要探知所谓太上长老亲传弟子实力的话，还得多费些工夫。对一个相对大长老吴洪于宗内更加什么神秘的太上长老，他有个古怪弟子，谁人不会好奇？况且这个少年还带着面具，是假面之下太过丑陋还是其他，都有可能，也都是值得好奇的地方。
而且，那种古怪的恢复能力，值得怀疑啊……
白衣加身丰神俊朗的谷来风眯眼在侧，他的手掌凑在衣下剑柄上轻轻抚摸。
在他的眼中，面具少年很干脆地挥手喊了声“没问题！”后转身便走到石碑前，拉下布鞘后正准备像先前一样出剑，但倏尔却忽然僵直在那里，右手手掌静止在剑柄上一动不动。
谷来风正纳闷着想上前询问，却见那少年回头尴尬一笑，随即站好身形，抽出背后束带上的红布鞘，右手中规中矩地正握剑柄，断剑剑刃缓缓流出，手臂发力柔和，剑身蹭着布鞘滑出来，经大臂一甩，平削剑尖在腰下空气画出靓丽的轮廓，一枚刺目的光点不断闪烁在刃口，好似点缀的繁星。
牧舟深吸一口气，白袖下的手掌紧握剑柄，斜斜侧着剑刃，目光注视着那块稳如泰山的石碑。
让它绽放出青紫之芒便可以界定我的实力了吧？第二层，也就是说，是介于气道级和术道级之间！
天际的浮云此时渐淡，骄阳终是露出了本性，拼了命地想要向世人炫耀它的炽热，木楼上下毫无杂音，除了之前两人轻语的隐约回声外，万籁俱寂，炎阳炙烤热气升腾，居然和风束一道凝结。
灼热的长风鼓动少年的白衫，持着断剑的牧舟身子在一个呼吸后纵然微向前倾，即将出剑的瞬间，他似乎在积累神识，剑举倏尔，腾筱的未知气息从四面八方匆匆聚集，拉扯着地面的沙尘，随之掀起轻烟般的淡黄色丝带，而无数‘丝带’的中央，便是那个手持断剑的面具少年。
剑意的凝结，有时悄无声息，有时惊动如雷。
谷来风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少年一声低喝，声色轻缓，但在青年心中却无非是雷霆巨响，剑意澎湃如潮却被硬生生地凑拢在一起，甚至可以说是凝聚在一道悬空虚刃上，一个剑尖沉点上。
并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并没有声响，只是在剑意抵达石碑的刹那，青年体会到身后那股惊人的气劲，衣衫被猛地一荡，那气劲好似怒吼的雄狮，咆哮的声波震碎沙尘，将那出自断剑的剑意不断推进！
是怎样的修炼能让这个少年如此精准的去控制剑意！？
山崖穿云直上，面容姣好的少女端坐在岩石的一侧，岩石带着光滑的柔腻，阳光正盛金光万丈闪耀连绵，光线透过少女长长的睫毛，好似凤凰的绒羽，树影婆娑，借着光芒在岩石角落遗下半分可笑的绿意。
猛然间，天地好似被巨人稍加击打后晃动了一下，白茫茫的浮云上荡起一股波纹，无形波纹开始飞速在云端蔓延开来。
相望崖上常年不散的云层居然正在崩碎！
少女感觉到异样后睁开眼来，那双眼眸冰冷得像是空寂的山谷，却也美得好似水中星辰，正巧看到那天天与之相处的厚重浮云正着了魔一般，零散地向下坠落。
谷来风身子颤动，他瞪大了眸子，满眼惊恐，那个白衣少年早已收起了断剑，红布鞘挂在背后，他伸手挠着头，不知所措地看向带自己到这里的师兄，背后青紫之光绚烂至极，只不过，出现了两个光源……
卧槽，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