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披着人皮生活的人
吴绩妈妈的话让我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忙问道：“他怎么不对劲儿了？”
“从他旅游回来的那天起，忽然变得很开朗，一直都有说有笑的，还跟我开玩笑，这是自从他爸爸去世后，从没有过的事情。
刚开始我还很高兴，从前我总担心他孤僻的性格将来走入社会会吃大亏，他的性格能转变成这样，也算去掉了我的一块心病。
可是，我还没高兴几天，就发现他变得越来越陌生，我不好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是面对一个虽然长着我儿子的脸，但是我却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
她的话让我出了一身的冷汗。试想一下，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朝夕相伴的亲人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这已经不能说痛苦，而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林溪插话道：“阿姨你想多了吧，一个人突然转变了性格，肯定看起来陌生啊。再说，他或许真的忽然自己想通了，人就乐观起来了。”
吴绩妈妈表情黯淡地摇摇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只是性格的变化，倒还可以理解。但是，后来我发现他越来越多不对劲儿的地方，甚至生活习惯也变了，这也说得过去，但是一个人爱吃什么，不吃什么，这些饮食习惯怎么可能都跟着变？时间久了，他给我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好像……”
林溪连忙问：“好像什么？”
吴绩妈妈脸色变得很难看，低声道：“就好像有人穿着我儿子的皮，而这个人根本不是我儿子。”
三更半夜的，吴绩妈妈的声音又如此低沉诡异，我听到这句话后，顿时觉得浑身的皮肤都紧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用力往沙发里面靠了靠。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吴绩妈妈会冒出这么恐怖的想法。
披着另一个人的皮生活在人群中，单是想象一下就让人毛发直立了，何况这人就在她身边，还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真不知道她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我不禁佩服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林溪也被吴绩妈妈这诡异的想法吓到了，身子微微一抖，下意识往我身边靠了靠，声音都有些发颤，扭头看着吴绩的妈妈，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说实话，我也不太愿意去相信吴绩妈妈的话，毕竟这种事情太离谱了。可是看她面相朴实，说话也很有条理，不像是有妄想类精神疾病的人。
看到吴绩妈妈痛苦伤心的样子，我又不忍心说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去打击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单身妈妈是很残忍的，可是，我实在也不想就这么承认吴绩妈妈说的那个披着人皮的东西，我和林溪已经被妍妍的事情搞得惊魂不定，万一吴绩妈妈再让我们去找这个披着人皮的东西，这不纯粹是自己找麻烦嘛？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她的话。
林溪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沙发里跟我大眼瞪小眼。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许久都没人说话。吴绩妈妈看看我又看看林溪，表情变得越来越急躁，这种安静让我心里发毛，于是开口问：“阿姨，你真的……确定那不是吴绩？有什么依据吗？”
吴绩妈妈抬起头看着我，语气非常肯定地说：“那可是我儿子，从小养到大，虽然他的模样是吴绩，但是能感觉出来，那绝对不是我儿子。这个人……好像就是个陌生人。我怀疑我儿子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单凭感觉你就认为他不是你儿子？人的直觉是不能当做依据的。”我怀疑地问。
吴绩妈妈表情变得有些痛苦，甚至眼圈都有些泛红：“不是，不只是感觉，我就是不想去回忆那些伤心的事情，吴绩很孝顺，从小到大都没跟我顶过嘴，他比别人家孩子都成熟懂事，除了性格有点孤僻外，其它方面都很不错。我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出去一趟，回来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刚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性格忽然变得非常开朗，为此我还高兴了好几天，哪知道，后来我慢慢发现他变得不再像是我的儿子。最让我伤心的是，吴绩甚至开始跟我吵架。
就在前几天，我们因为一点小事大吵了一架，当晚他就失踪了。这么大了，这是他第一次不跟家里打招呼就夜不归宿，我到处打电话询问他的行踪，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直到半夜警察打来电话……”吴绩妈妈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表情变得迷茫起来。
“然后呢？”我急忙问。吴绩妈妈用力摇摇头，擦了擦眼泪，抽咽着说：“警察说接到报案，在一个地窖里发现一具尸体，他们通过尸体身上的手机找到了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死者可能是我儿子，当时我觉得天都塌了，我的儿子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这么没了，我问了地址后就去了。”
说到这里，吴绩妈妈哭得更厉害了，几不成声，她哭了一会儿哽咽道：“等我到了警察局，他们却……”吴绩妈妈开始嘤嘤哭起来，哭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他们竟然说吴绩是自己掐死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我活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这种死法的，简直太离奇了。因为据我所知，人是无法用这种方法杀死自己的，就好像一个人不可能闭住呼吸自己憋死自己一样，无论多么坚强的人，都有生的本能。在身体收到死亡信号时，会出于本能的去保护自己，自然而然就会松手。
即使是他铁了心的要干掉自己，但是在临近窒息的时候，全身肌肉首先会因为缺氧而失去力量，手自然就会松下来，怎么可能会自己掐死自己？
吴绩妈妈痛苦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刚开始开始我也不相信，因为这种事情在谁听来都是非常荒谬的，可是，当我亲眼看到吴绩尸体的时候，他的手还掐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且，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警察告诉我的死亡日期。他们说吴绩是两个星期前死去的。”
“你说什么？”我和林溪异口同声叫了起来。两个星期前！要知道，林溪组织的那次自驾游是在一个星期前。如果按照吴绩妈妈的说法，那时候吴绩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世上难道还有活蹦乱跳的死人吗？吴绩妈妈看出了我们的疑惑，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到茶几上。
我和林溪同时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张尸检报告的复印件。吴绩妈妈指着那张复印件说：“我知道这种事情没有人会相信，所以，我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儿，请他们把尸检报告复印了一份。你们自己看看吧。”
我拿起那份尸检报告，和林溪一起仔细看了起来。这是市局开出的尸检报告，前面是各种检查项目，后边是决定性的一项“尸检病理学诊断”。那上面写着：外力机械性窒息死亡，（自主行为？）鉴定结果为自杀。死亡时间：七月十一日下午三时许。”
让我不能理解的是，“自主行为”这四个字是用红字写的，而且加了一个括号，后边还有个大大的问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尸检报告的习惯格式，但是这个问号让我觉得他们似乎也觉得这种死法有些不可思议。我放下尸检报告，迅速计算了一下日期。
七月十一日，正是十三天前。林溪靠着我边看边抖，抖得我心烦意乱，我把尸检报告放到桌子上，扭头问道：“你抖什么？不过是一份尸检报告而已，法医鉴定也有判断失误的情况。”虽然我知道这句话哪知道，林溪根本就没听进我的话，他表情整个人呆呆的看着验尸报告。
吴绩妈妈的情绪有些激动，开口道：“你们也看到了，那些警察在说谎，我怀疑我儿子不是自杀，根本是被人害死的。我文化程度不高，他们说的什么专业术语我也听不懂，但是大概意思是死后血液不循环，我儿子的手不可能是死后放上去的。
可是……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吴绩，我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是在两个星期前死的。这份尸检报告肯定是错的。死的那个也不是我儿子。”最后几句吴绩妈妈几乎是喊出来的。这三更半夜的，她的声音凄惨的让我发毛。
我忙说道：“也可能是警察那边出错了，你没有去问过吗？”
“去过好几次了。每次去他们都说报告没有错。只有一次，一个姓钟的警察告诉我，那份报告真的没有问题，只是有几个疑点需要调查，让我不要再去找了，回家等消息。”
“钟爱国？”我条件反射地说出这个名字。吴绩妈妈眼中带着怨恨：“对，就是今天问你们的那个警察。他分明就是想敷衍我，推卸责任，草草结案，可是，那是我亲儿子啊！就算他变得我不认识了，那也是我的亲骨肉啊。他们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私下在查，所以白天就塞了字条给你们……”
看着吴绩妈妈悲痛欲绝的模样，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如果是我遇到了类似的事情，我的妈妈应该也会这么伤心吧。二十年了，我的父母是否还在人世？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我正沉浸在思绪中时，林溪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突然，“啊！”的惊叫一声从沙发里蹦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