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的午后,三辆马车前后而行,马蹄声在这一条树荫蔽日的小道上此起彼伏,交织成趣。
南清从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枕着的已从包袱换成了涣亭的腿,腿上还隐约有些口水的痕迹,忙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嘴,又心虚地看看一旁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的涣亭。
那日与润苍在石蒲分别之后,他们连赶了五日的路,在一个叫六里庄的地方将玉娘相赠的车马统统换掉,另买了三辆看上去与一般马车无异,实际上却坚固无比,用了铁条混木质加固的马车。南清记得,涣亭让泽碌快马先行,原来为的就是赶制这些马车的。也真是难为泽碌,竟然还真得做到了。
南清小心翼翼地伸展了一下身子,看着那一束束悄然躲过树荫和竹帘的阻挡,任性洒入车内的阳光,多日来紧张的心情有了些放松。
已经离开玉屏山庄半月了,他们日夜兼程,还未曾有过像此时般片刻闲暇。一来是为了尽快赶到凤栖,也能早些开始筹谋一些必要的事儿,二来齐王和驸马未死的消息虽然已被玉屏山庄有意隐瞒,却也终会传回京城,届时若秦嗣函再派人来犯,可就不会这么好运气地得人相助了,因此,他们只能越快越好,恨不得能飞到凤栖。
南清正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忽然觉得眉间一紧,她睁开眼睛,却见涣亭的手指正放在她眉心,似有似乎地轻轻点住。
“怎么了?”南清不解地看着他。
涣亭摇摇头,手却抚上她眼底淡淡的阴影:“这就是我让你乖乖在永定城等我的原因。”
南清心中划过淡淡的甜蜜,脸上却不好意思起来,她知道他嘴上说得少,心里却是心疼她的。她忙摇摇头:“幸好我来了,不然都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永定城里此时肯定都知道我死了,你又岂会不知。”
“我知道了一定会疯了的,会不顾一切去找你,那时候才是真的辛苦。”
涣亭没有说话,大手接着抚上南清的小脸,这张他看了这么久的脸,最近又有了些变化,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像个大姑娘了,再过些日子,她便可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娘子,到时候,他该如何自持?
南清不知此时涣亭心中的思量,却也觉得车内空气渐渐有些稀薄,**的气氛正在升腾,她不仅有些口干舌燥。正想用舌头舔舔干涩的嘴唇,却感到一片阴影蒙下,转眼间,双唇便被涣亭那双透着凉意的薄唇覆上。
这一个混着草药甘苦的吻不再是原先那种发于情止于礼的吻,而是带着浓浓情愫的吻。唇舌的纠缠、吸吮,涣亭似是要将南清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他拉过南清靠向自己,微微扯动自己左肩的伤口,此时却不觉得疼,只觉得胸中有着源源不尽的烈火在燃烧,只想吻她,丝毫不分开。
南清愣愣地被拉进涣亭怀中,还未习惯两人之间如此贴近的距离,却仍不忘避开他的伤口。涣亭的吻如昨日刚刚过去的暴雨一般打落在她的脸上,唇上,发上,让她感到陌生而又激动。她接受着他的吻,渐渐也有了些自己的投入,像小狗似的轻舔他的唇。
大概是感受到南清的生涩,涣亭轻轻笑出了声。南清小脸涨得通红,羞答答地蹭进了他的怀里。
“咱们什么时候到凤栖?”过了半晌,南清渐渐平复下紧张的情绪,开口问道。
“顺利的话,月末就到了。”涣亭轻轻吻着南清的发丝,眼神却因为前路漫漫而有些沉郁了起来。
“不知道二哥有没有顺利回家。”南清想起与他们分别的润苍,心头又是一阵紧张。
离开玉屏山庄没几日,涣亭忽然让润苍别再跟着他们去凤栖,直接打马回京便是。这一决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润苍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殿下,这一路难保不会再生事端,咱们多一个人也好有个照应。”泽碌道。
“是啊,大虫我打不过,但是一般人老子还不放在眼里。”润苍昂了昂头,盯着涣亭看了许久。
涣亭的手插在袖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们……都盼着你回去。”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上也浮现了不同的神色。光宇和泽碌有些担忧地摇头,维轩知道涣亭所指为何,了然地点点头,南清想起了家中气得难以克制的爹娘,不禁黯自神伤,而润苍那张染上沧桑的俊颜上则是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们的死讯确实传到京里去了,但涣亭知道,以自廉的能耐,绝不可能查不出其中的真相。此时的国公府和驸马府必然也是知道他们的处境的,既然知道他们活着,又见不到人,这比死别更是残忍上几分。虽然此时涣亭的身份是齐王,但毕竟在梅家度过了他最为安逸的几年,他对他们的感情自然也是不同的。
另一方面,润苍一路回京,自然也要耗费不少时日,如果在秦嗣函不知情的时候见到润苍,便是在他最为得意的时候给他深深一击,若是秦嗣函已得到消息,便是让他度过几日煎熬的时光,让他想对润苍下手却又不敢,想收网却又无力。
涣亭收回思绪,却见南清此时低垂眼眸,表情有些难以看清。他知道南清是想家人了,便握了握她的手。南清抬起了头,朝他微笑。
一时间,涣亭知道南清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