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辽江区。
护国寺,戒备森严。
寺内,神坛中央,太子小心翼翼开启《传国密信》,交于一旁的密宗国师。密宗国师小心接下。
完成仪式后,太子离开神坛,驾辇回宫。
国师一脸不悦,看着离开的太子仗队。随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传国密信》。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密信随之被慢慢打开。
默看信纸内容,国师的脸色越之凝重,最后,一声惊叫,竟然坐倒在地上。
“密信传于古时三教,千年一启,于圣子之手。”国师随之颤巍站起,嘴里轻语,“因天之咒诅,千年之时,枉杀一人,以剥皮掏心之刑,以祭天地万神。否则,天下浩劫,苍生涂炭,毁国灭世。此人以随机之选,祭于成年之礼,天犬食日之时……”
一阵诡异风起,在寺内盘旋悠转,神帆哗哗作响。国师抬头望向天际,紧皱眉头,口中默语,掐指推算。随即一声大吼:“就是今天!来人!取国之地理名册!速速拿来!”
片刻,密宗人员呈上一本《大玺地理》递于国师手中。
国师接过书册,手掌撑平用力,书册腾空而起,在空中瞬间爆开,化作张张纸页,纷纷下落。
国师瞬间伸出一手,接纸一页。随即,大声念出:“青竹省!”纸页又被抛向空中,瞬间分裂成几十余片,纷纷下落。
他又是一个抬手,接住其中一片,再次念道:“天阳县!”接着纸片又是抛向空中,化为颗颗碎片,其中一片落到他的手中。
国师看向手里那小小的纸片,念道:“徐庄!”
一边已经准备好的“天机球”已经放到了桌子上。国师把“徐庄”那个碎纸片放入手心,一个用力,纸片瞬间化为粉末。他把粉末洒向天机球,接着持单手印,轻念法决。然后天机球表面幻化出两个字——“楚牧”。
“姓楚名牧!”国师口中吐出几个字。
……
“他必须死吗?”
“是!以祭天地!”
“为什么是他?”
“没有为什么,随机的。”
“什么时候?”
“成人之礼,天犬食日之时。”
……
……
大玺国青竹省天阳县。
墨蓝色的天际,三星朝南,已是大玺农历3445年的最后一日。
皎月挂于正南,绚丽夺目的烟花在高空绽开,噼啪作响。一群红色的神鹰带着新年礼物,鸣叫着滑过天际,刹那间五彩缤纷的礼物撒向灯火通明的天阳县县城。
楚牧踏着夜色从疙瘩坡砍柴归来,遥望远处天阳县城绚丽的烟花,趁着山路被照亮的一瞬间快步下山。那是只有神教神道司或者朝廷官府才能拿得出的手笔,除此之外,还有成群的神鹰从空中撒下新年礼物恭贺新春。这是每年春节大玺国的传统习俗。
往年小的时候,楚牧都会和其他佃奴家的孩子一起去抢从天而降的礼物,虽说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讨喜吉祥物,但好在有个喜庆热闹的气氛。这些年慢慢长大了,也就没了这份心思。每天替父母分担些劳力,都要噱摸下除去上交的那份,自家还能剩下多少。
楚牧扛着一捆分量不轻的柴禾,推开田舍大院的笨重木门。
记劳工兼当田舍门房的孙老头捂着手,哈着雾气从门房里迎了出来,一边招呼着楚牧卸下柴禾,一边叨咕:“这干冷的天儿,可要冻死我老头子啦!娃儿,冷不?”
楚牧放下柴禾,喘上一口气,挺了挺发酸的腰杆儿,被冻得青紫的双手搓了搓,咧嘴笑道:“从坡上溜一趟下来,热乎着呢!不冷!”
孙老头弓着腰,埋头把那捆柴禾分出三分之一,一边自顾自说道:“年轻可真好!咱这大院儿里,就数你这娃最勤快了。等来年年底,你跟周家丫头完了婚,成了家,到时候刘总管过来给你分工,万一看中了你,让你到府上当个长工,那可比佃奴强多了。”
楚牧知道孙老头为人不错,这话说的一半算实话,一半算吉利话,于是笑道:“那就借您老吉言了。”
孙老头分好柴禾,直起身,将所剩的三分之二帮衬着楚牧扛到肩上,笑道:“人老了这话就多,不说出来,憋得慌。行了,你爹妈该等你回去呢!我也得合计下咱院里今天的劳工量。你回吧!”
所谓的田舍大院,是由一间间土房子分纵列交叉合围而成,外设有围墙。整个大院里有上百户人家,都是为徐庄徐老爷耕地劳作的佃奴。
平日里大院很是热闹,今日除了比往常更热闹外,更多了浓厚的过节气氛。院中有不少稚童在争抢着从天而降的小礼物,欢呼嬉闹声不绝于耳,还有零零碎碎的鞭炮声不时响起。
楚牧家离孙老头门房的位置不远,在南边的第一户。楚牧进了家门,见父母正襟危坐在简陋的木桌边上,神色严肃,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上来嘘寒问暖。
楚牧父亲是个四十来岁的青年,身材高瘦,因为常年劳作苦累,看起来倒像是五十岁的中年人一样。母亲看起来跟本身年龄没有多大出入,却没有殷实人家妇人的那种富态,仅是个穷苦人家的主妇而已。
楚牧看父母神色,意识到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柴禾挨墙放下,一时猜不到会是什么事情,只得走到桌前,端端正正的坐下,等待父亲说话。
楚牧父亲神情严肃,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儿子,这年过完,你可就十五岁了。”说完干咳一声,探手从桌底下拿出一壶劣酒放到桌上,正是去年刘总管奖励的那壶。
楚牧心头一紧。突然意识到,除了来年年底跟周若若成婚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两个月后的成人礼。
成人礼和婴儿醒神礼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仪式,神教中人或称“测神”。
楚牧父亲斟满一杯劣酒,饮下润了润喉,又斟了一杯推到楚牧面前。楚牧登时受宠若惊,不敢端起。楚牧父亲也不管他,有些感概的说道:“成人礼啊……”
“整个大玺国有多少人家,正是因此有了私田,正了门楣?”
听着父亲的话,楚牧想起自家多年来拮据困苦的日子,沉默不语。
楚牧父亲看了儿子一眼,低下头又倒了一杯酒。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成人礼……神教里的神师们也叫做测神。”说完一饮而尽。
楚牧看着父亲的神情,微微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可转瞬间又神色黯淡的垂下了视线,愈加沉默。
测神合格的话,就可以觉醒元神,入神教,分私田,摆脱这种苦日子,以正门楣不在话下。
楚牧父亲年轻时曾对楚牧母亲立誓,三十岁之前要为她挣下十亩私田。对于一介佃奴来说,这是何等豪言壮语?
可惜人生世事不如意,如今他年过四十,连一亩私田都没有。平日斗嘴气结时,楚牧母亲便拿当初的誓言来挖苦楚牧父亲,每每此时,楚牧父亲便像斗败的公鸡般不说话了。他怎会听不出发妻挖苦中的一丝丝哀怨?又怎会不愧疚?
拥有私田,衣不破,食能果腹,便成了楚牧父亲的最大理想。
这些,楚牧都知道,同时这也是他日思夜想的美好生活。
自然也能在这成人前的最后一天里,从父亲语气中感受到家道中兴的浓重寄托。
楚牧第一次感受到压力为何物。
可是,测神能合格者何其罕见?整个天阳县几十万人口,若说概率,每年最多也只有百十来名少年测神合格。这还已经包括了生下来就测神合格的那一部分天才。
楚牧母亲见状,向丈夫责难道:“你我两人生下来的时候就没这个命,十五岁的时候也没这个福分,现在凭什么给儿子这么大压力?”
楚牧父亲见妻子责怪,干笑两声说道:“这不是惦记着万一能成嘛!”说话间,神态有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落寞。
楚牧母亲打断道:“好了,好了,不提这事。”转而向楚牧说道:“儿子,过了年关,成人礼过了就跟若若成婚,能行不?最近若若这丫头好像对玉林那小子挺亲近的。这没成家的闺女们呀,多情。趁早完了婚约,她这心也就收了,也了却爹妈的一桩心事。”
提起婚事,楚牧就是一阵矛盾。
最近周若若跟玉林走得近,他当然知道,两人虽然自小就有婚约,可没过门前,楚牧也管不着人家,再说楚牧也谈不上喜欢她,这婚约对父母来说是桩大事,可楚牧倒是觉得可有可无。但总归是自己的未婚妻,跟别人走的太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楚牧有些心烦,说道:“不是来年年底才成婚吗?”
楚牧母亲笑道:“傻小子,这女孩子大了,心事也就多了,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嘛!回头让你爹跟你周叔叔商量商量,把这婚事提前完了。”
楚牧说道:“那要是我测神合格了呢?”
楚牧母亲沉默了下来。她看得出儿子对这份婚约不上心,只是不想悖了自己意愿才没有反对。若是儿子真的测神合格了,自己就真的不用操这份心了,可这个合格的概率,她是不敢抱太大希望的。
楚牧父亲又喝了一杯酒,将剩下的大半壶劣酒封好,插嘴道:“这婚事吧,等儿子成人礼完了再议为好,孩子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走到一块,看缘分吧。”
楚牧母亲心事没有着落,瞪了丈夫一眼,又无可奈何。
佃奴家庭困苦,过年也就是意思一下,有个气氛就完事。楚牧将徐老爷家发放的那份鞭炮放了,完了一家人吃过仍是徐家发放来的饺子,就各自休息去了。
这夜,楚牧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父亲那落寞的神情。当生活将一个人的斗志消耗殆尽,不得不屈服时,总该有寄予希望的地方。父亲虽然没说什么,可楚牧领悟得到。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该扛起家庭的责任了。
过完年的半个月里,是每年为数不多的闲暇日子。楚牧家亲戚不多,仅有的几家也都在这个大院里,只用了大年初一一天时间,亲戚就走完了。大院里的佃奴家户多是如此。
初二这天早上,楚牧被屋后一阵说话声吵醒,一听声音,知道是从小玩到大的那几个同龄伙伴。这是小时候为了避开父母,召唤玩伴们出来的常用方式,逐渐长大了,也成了习惯,楚牧已经习以为常。
只听董小三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你们不懂。我告诉你们吧,今年咱们院里至少有两个人测神合格。”
方重用鼻子哼了一声,嘲讽道:“你会掐指头算啊?”
魏冬冬附和着:“就是,咱们大院多少年都没出来一个合格的,还今年至少两个?你就会胡说八道。”
董小三很是高深的冷笑一声,说道:“就是因为很多年没有测神合格的,我才敢说今年至少两个的!”然后他加重了语气说道:“这是概率!知道不?”
方重不屑的“切”了一声,没有接话。
魏冬冬问道:“概率是什么意思?”
董小三等的就是这个能显摆的机会,赶紧解释道:“概率的意思,就是指一定的可能性。比如说咱们大院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测神合格的,这明显已经低于出现合格者的概率了,在这种情况下,概率是会叠加的……”
魏冬冬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方重嘲笑道:“又是从楚牧那儿听来的吧?没事来这儿卖,有意思?”
董小三“嘿嘿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楚牧听得没来由一阵心烦,起了床赶到屋后,见三人仍在那儿猛侃,也没走近,远远的喊道:“找我什么事?”
三人见楚牧出来,停止聊天,向这边走来。董小三说道:“这不是难得的闲暇日子嘛!我们准备去县城玩玩,去不去?”
楚牧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你们去吧。我不去。”说罢转身就走。
三人有些愕然,没料到楚牧会是这个反映。董小三追上去,瞅着楚牧神色说道:“哥,今天怎么了?走呗!”
楚牧停下脚步。方重和魏冬冬也跟了上来。楚牧看了三人一眼,很认真的说道:“我们已经成年了,别老想着玩,很幼稚的。”
三人相互看一眼,满是狐疑。
以往,四个伙伴在一起玩,楚牧从来没有用这种几乎是教训的语气说过话。今天的楚牧,对他们似乎有些冷淡,感觉像变了个人。
楚牧没管他们怎么想,说道:“过两个月就是成人礼了。我想为测神做一些准备,争取一下能成事。你们是去玩还是跟我一起?”
董小三闻言,看着楚牧认真的神态,嘴巴不由得张开,一脸吃惊的表情,转头看了方重一眼,忘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