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在今晚出现的委托人竟早早来了,还对他们颇有了解。言见附近居民已经有不少人盯着雅舍门前看了,心里的不安和紧张交织着,他问候了声简夫人,告知此事交由他们处理,便带着青年绕到了后院专为委托人设置的入口。
一路上,青年摸着怀里雪白的猫咪,安静地跟随着走在前面的两人。
“可以接下我的委托吗?”有风不时吹过送来阵阵凉意,早已绿叶荫荫的玉兰树,叶与叶沙沙作响,洒下一片阴凉,青年坐在石桌的圆凳上,微眯着眼,直截了当地开口。
院子里或站或趴,围着青年的七只动物,大大小小,上到大象,下到仓鼠,都神色聊赖的模样。言脑海中冒出他曾看过的一本游记写的文字,许多年前,写书人和好友结对在尹月森林探险,然后误打误撞进入了隐藏在森林深处的无名村落。在那里,他见到一位能听懂百兽之声、并加以驱使的人,当地的村民把这人敬称为驯兽师。该村每一代总会有一位驯兽师降生,村人认为这是大自然对他们的恩赐和庇佑,所以驯兽师在村里极受尊重。
“按规不行。”白夜见言眼神恍惚,陷入思索状态,在一旁回道。
“如果说那只狐狸是只妖呢?”他说到妖的字眼时,瞄了一眼灵儿的屋子。
妖?言和白夜心下一震。
“有妖?”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陪月关初看完店铺回来的洛,听完简夫人的描述,匆匆从旅馆那处入口处赶到,听到青年的话,有些感兴趣。
“我想我们不久前刚见过。”洛走至白夜身侧,望着打探他的青年,微微一笑。虽然他换了身衣服,剪短了头发,可是声音里那独特的音色改变不了,这是正是三重拍卖场里吹埙的狐狸面具。
青年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像是为了证实他之前所言,他转脸看着灵儿的屋子,抛出让人惊讶的问话,“你们说的灵儿是屋里那只猫吗?”
灵儿的本体是只猫?他是怎么看出来的?灵儿一直瞒着他们,不愿透露自己的本体样子,她无法变身,以致他们这么多年才从一位委托人这里确认她的原形。
“她一直在发出猫睡觉时特有的咕噜声呢,看来做了个好梦。”看着一脸疑惑模样望着他的三人,青年谈笑自若地解释,对能够拉上这几人陪着夺回他的狐狸有了把握。
他的耳朵可以听到生物最本质的声音,生而具有。这奇特的听觉让他幼时在村里受排挤,被当成不详的妖怪。
等黑夜从外面玩够了回来,他们已经坐在院子里聊了好久了。经青年的一番诉说,加上对另一只妖的好奇,这个月的委托便被他们接下。
“要听听我的故事吗?”他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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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名为夏木,有记忆以来,便生活下尹月山中的胡村。
他无父无母,是被村里的老妇捡来的。不像寻常的孩子,夏木直到能走会跑了还没学会说话,总是咧嘴啊啊地叫着。老妇走的时候,他只有两岁,看着这个苍老虚弱的养母闭上了眼睛,夏木啊啊的叫了几声,眼里急得都是泪。
那时,一只黄鹂飞来,落在了草屋的窗台,鸣叫个不停,夏木却因此止住了泪,开始笑了。他听懂了这只黄鹂夫人的话,她在安慰他别哭别哭,老妇最大的心愿便是他能开开心心地长大。夏木张嘴说了第一句话,“谢谢”,声音轻轻的、沙沙的,带着孩子稚嫩的音色,黄鹂鸣叫了一声,飞走了。从那以后,他便开始说话。村人见他孤苦伶仃,到饭点时若是看见他了,便喊他过来一同吃饭。
事情开始变化是在夏木五岁的时候,那天他突然指着村里胡大爷家的门前趴着的老黄狗,一本正经地请求,“胡爷,阿黄说它快走了,很舍不得你,能不能这两天多陪陪他,给他说说话。”
胡大爷瞥了眼如往常一样懒懒的老黄狗,只当是孩子的戏言,难怪这孩子老是坐在门前跟它自言自语。他和蔼地摸了摸夏木的头,让他别担心,阿黄老是老了,可还没那么容易死呢。
夏木听后很悲伤,为什么大爷不相信他的话,阿黄亲口告诉他他以后没有机会陪他说话了。他闷闷不乐地守在阿黄旁边,又委屈又心疼阿黄。结果,胡大爷家门前的老黄狗还没过两天,就闭着眼没了生气。
没过多久,夏木又指着村人养着的母牛,说它感觉自己生病了云云,又被牛主人当成戏言,然后这母牛确实几天后开始神色恹恹,乳量骤减,被检查出得了病。这事以后,村民开始注意到这个孤儿的话,几次被他说得应验后,看夏木的眼光便开始奇怪起来。
他们知道这孩子平时就对人话很少,唯独喜爱跟这些动物说话,到底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胡说?不管如何,这种不似常人的能力都让他们感到陌生而可怕。若是这孩子哪天让阿猫阿狗故意咬谁家孩子岂不是没人知道,若是田里工作的牲口某天集体罢工是他出的主意……
这些想法让村人越发对夏木冷漠,孩子们也远远嫌恶地看着他,视他为异类。见他又对某只小动物自言自语,便会招人扔石子,骂他妖怪。
有天,村里来了只赤狐,大模大样地闲逛,胡村周围是一片林子,里面有不少狐狸窝,可没有一只狐狸敢在胡村露出正脸,毕竟村人恨极了这些偷鸡的小贼,见到必定会抄家伙痛打。
孩子们指着这只小赤狐,见它还对他们挥爪,更是乐得团团包围它,“这是个傻狐狸吧!”有个孩子见它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未来结局的傻样,呵呵直笑。
这小赤狐被孩子们喊着“傻子傻子”,拿着树枝玩弄,一会儿捉住尾巴倒提过来,一会儿用脚踢。这情景被路过的夏木看到了,他看着这狐狸惨兮兮的模样,冲了过去。可他那瘦弱的小身板,哪能冲过孩子们的包围圈,反而也被围住,痛打了一顿。
“你看他们,一个是傻子,一个是妖怪……”
夕阳西下,瘦弱的夏木抱着小赤狐昏迷过去。小赤狐从他怀里爬出来,深深地看了昏迷的夏木,用爪子触碰夏木的额头,印了一掌,然后便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离开胡村,返回它原来生活的尹月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