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雅舍,他们才发现简夫人正站在店门前,看见他们了,眉开眼笑地挥着手。
她知晓他们每个月都会有人出门办事,但是这次接连五个人都离开后院,让她担心不已。一年里,她早已把这五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亲人。店里生意清闲,她猜测这两日也该回来了,便有空就到门前守着。
“简姨!”
黑夜从马身上跳起,几步跃到简夫人面前,咧嘴嘿嘿直笑。“是不是想我啦!”
简夫人看他这乐呵呵的自恋模样,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视线从黑夜脸上移开,她才注意到言扶着另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年下车,瘦瘦的,看样子身上还有伤。
怎么这次还带了个人回来,莫不是在外面惹事了?
她心里疑惑不已。等到洛走到她旁边,附耳轻声解释了几句,“他生病了。言不是会治病吗,所以来这里养养。”,她才露出了然的神情。
月关初怔怔地看着眼前名为雅舍的旅馆。这有些年岁的两层小楼,朴素得混在周围屋子里,门前挂着两盏褪色的红灯笼,上面隐约可以看到旅馆的字样。以后,我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吗。
直到被简夫人热情地牵住手,他才回过神。
“以后你呀,就和他们一样换我简姨。”眼前这位温柔的夫人,带着真诚的笑脸,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有些紧张地点头,简夫人不禁莞尔。
进了店里,圆桌上飘来的菜饭香,勾起了诸人的饿意。
“快吃饭吧!”
简夫人招呼着,顾虑到月关初的伤,她又单独进厨房做了些清淡的食物。
一天车马劳顿,吃过晚饭后的众人都觉得幸福满满。他们谢过简夫人,又一路去了后院空了好几年的客房,开始做打扫。
月关初有伤,只能安静地躺坐在院子里,蛮大的后院,一圈看过去,有七八间屋子。看着他们进进出出、说说笑笑地为自己准备住处,他有些想他的弟弟,白,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言,我要水。”
黑夜指着盆,半闭着眼唤言。刚才灵儿故意拿鸡毛掸子糊了他一脸灰。他们打打闹闹习惯了,除非特意去想,没人有动用武功的念头。
言闻言,无奈一笑,他动念,盆里出现半盆清水。以他的精神力,今天正好还能调用一次。
月关初看到这个画面,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书生少年也是灵体拥有者。不久前他刚见到罕见的灵体者,今天就又看到一位。在人生最后的日子,他真是长了不少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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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月关初安顿好,大家也开始觉得疲惫了。他们散开,准备各回各屋睡觉。
明天开始就是他们平静的日常生活。
“我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言提醒道。
其他人恍然,还有每月的记录要写,今日不做,明日想法就不一样了。抱怨了句“饶了我吧”,黑夜乖乖同其他人进了书房。
“内容:替苏丁香代嫁,试探她的未婚夫。
黑白双子,兄弟情深;
哥哥体贴,无情拒婚;
弟弟冲动,为兄声张;
一场夜火,勾出阴谋多少;
真相扑面,弟替兄参战;
丁香动情,甘愿奉陪;
雅舍四月记”
言写完,众人依次坐下补充。
“洛:世间无奇不有,希望下次看不到那些捣乱的人;
黑夜:好想要“小白夜”,这次委托人的决定真难懂啊;
言:小白夜是什么?月关兄弟加油;
白夜:……
灵儿:黑夜你别做梦了。丁香你要开开心心!”
言看着他们的留言,哭笑不得。
这次白城之行,对于他们每个人都留下不少感触。人与人之间关系错杂,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初心,达成所愿。
至此,雅舍四月白城苏丁香代嫁委托任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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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在言的照顾下,月关初的箭伤逐渐愈合,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偶尔聊起来,也默契地谈论所读过的杂书。
关于他们雅舍做的生意,言跟月关初简要介绍了下,听到他们不是做保护雇主的工作,而是承接委托任务的办事屋,月关初挺惊讶。在他惊讶过后,言就把他的病能治好的消息也告诉他了。
闻言,月关初闭眼,好久才深呼了一口气。啊,原来我还能活下去。他的心情反而格外平静,脑海里许多话冒出来也不知先说那一句好。
这样,我就能为白做点什么了……这样,至少可以待在她身边……对了,还要探究母亲离开的真正理由……
“谢谢!”月关初对着言真诚地感谢,压在他心头沉重的阴霾消去,他露出笑容。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言也回以笑容,之前的月关初让人感觉死气沉沉的,现在才恢复了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姿态。
这日下午,雅舍并不平静。
黑夜拉着白夜跑出去逛了,灵儿到简夫人那里研究新的菜色。
留在后院的洛和言收到了一封信,信封还未拆开,便能闻到一股酒味,看来是红师父写的。红师父嗜酒如命,在写这封信时,估计又是似醉非醉的状态,一手摇摇晃晃举着酒缸,另一只手握着笔吧。
信封里有两张纸,一张写得满满是字,另一张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图案。
洛和言面面相觑,红师父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如此反常,以往都是一张奈何庄的借条,加上另一张寥寥几句的唠叨。
他们凝神读完信上所写的内容,神情变幻不定。
信开篇便是感叹,“我这一生自认没有真正醉过,如今却是希望那日所见都是我的幻觉!”
红师父乃痴情之人,为了他心里放不下的执念,他才离开雅舍四处周游。一年前,他突然收到好友的邀约,说是三十年前那场意外中,他们都以为丧生的人可能还活着。当天,他匆匆收拾了下包裹,便赶去赴约。得知自己以为死去的爱人可能还活着,他怎能冷静。
赶到好友那里,拿到相关线索,红师父便开始了四处打探消息、寻找爱人的旅途。
信上说:一个星期前,红师父赶路途中,发现天色已晚。他望见远处升起的几缕袅袅炊烟,庆幸着今晚不必天地为席,打算到前方人家借住,休息一晚。
那是个小村落,村口只有一块大石头,凿着个“因”字。红师父来到时,村里家家闭户,安静得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短短时间里这村里人竟都熄灯睡了,他纳闷不已。抬手敲了敲一户人家的木门,咚咚几声后,红师父便耐心地等着。
屋里许久不见动静,他寻思蹊跷,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人影闪过。他匆忙冲过去,想找人问问情况,而越看那人,心里越发不能平静,震惊如扑面而来的巨浪打乱他思绪。那个红衣女人,侧脸和他爱人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而剩下来的记忆他都没了,再次恢复意识,便已经出现在迷雾森林附近了。
洛拿信的手在颤抖,迷雾森林,迷雾森林,那个无人能进入的毒雾森林,竟然和师父消失的爱人有了关联。三十年前的意外,红师父从来没有跟他们讲过具体情况,只是模糊的说过在那场事故中,她死了,他却连她的尸首都没能找到。
而那张画着图案的纸,言看了半天没看出个名头,红师父在信里也并未提起过任何相关的信息。
言看着洛,见他不似平常模样,竟失了笑意,露出迷惘的神态。
他们压下惊疑,整理了下思绪,给红师父回了一信,询问他现在的位置,还有他们各自的疑惑。
有人早就布好了局,而他们都身处其中,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