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德的话可谓是毒到了极点的将军之棋,不但一下子把秦羽几人全卷了进来,而且那意思明显就是不管是你们‘另有隐情’,还是真的金兵潜入,你们都逃不了干系。
而这话也让秦羽一时也有些穷于应付,他现在不可能去解释说早就发现了金兵,只是一直没有抓获,那样只会让他更加被动,可是不解释就必需退一步舍弃张自清和张权,总不能自己揽下接应金兵的罪名吧。
而一旁的刘猛也是神色一变,刚刚鼓起的斗志一时无处宣泄了,虽然周仁德现在是对秦羽开火,但他同为州里主官,特别是他这‘州通判’还负有管理军事之职,当然也难逃干系。
张自清就更别说了,这种时候他解释起来根本没有分量,而且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接近,心里唯一祈求的主不是秦羽千万不要为了保全自身而放弃他。
李彦当然更不可能开口,这种时候他开口帮哪一方都可能改变整个局势,但也就等于得罪了另一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山观虎斗,最后做老好人。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也冷场到了极点。
倒是周仁德这会有些得意了,其实他从心里不愿意跟秦羽为敌,毕竟秦羽背后的靠山确实太强大了,虽然他的靠山也不弱,可是这样斗下去无非就是两败俱伤,对谁也没有好处。
他的目的就是让秦羽放弃张自清,能让他找到了个替罪羊就可以了,所以看了看几人微微笑道:“呵呵,秦大人,其实本官决非有意责难于谁,而是我觉得以秦大人的英明,应该也不会让金兵通过德州,再潜入进到漳南县而一无所知,或许是金兵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又或者说根本就是运河帮想为自己正名的一场阴谋,只不过秦大人一时没有察觉罢了。”
他这话已经明显是在给秦羽台阶下了,或者说是给了秦羽一个选择,选金兵潜入秦羽就有可能背负与金兵勾结的罪名,选择运河帮的阴谋,则必需让张自清承担罪名。
这让秦羽有些倍感为难,他倒不怕自己出什么问题,有背后大人物的撑腰,他最多落个失查之名,可是如果真的出了和金兵勾结的影子,不管真假他也必然要选择一个替罪的人,甚至还会牵连到不只一个人。
可是如果他这时候放弃张自清和张权,那倒是可以落个轻松,但人心也就失了,为了自己的安危让属下送死,以后谁还给你卖命啊,谁不得防着你啊,所以半天他也没有说话。
而张自清这会更是紧张的要命,他知道周仁德逼一步,秦羽压力就会大一些,这样下去秦羽难保不把他送出去,可是他除了等结果,实在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一旁久未开口的李彦这会也开始盘算了起来,他已经不想几位官员再这么闹下去了,特别是秦羽和周仁德这两人,都是在朝中有大靠山的主,如果真闹的不可收场,他总会受些波及,而且在他看来这会秦羽已经处于弱势,舍弃一个知县和小师爷是必然了。
所以微微沉吟了下道:“呵呵,秦大人,其实周大人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金国距我大宋毕竟路途遥远,来这漳南总得跨州过县,怎么会不被察觉呢,我看如果没有什么铁证的话,这案子很可能就是运河帮搞出来的一出阴谋。”
李彦的话在这会无疑相当于一个重磅炸弹,一下子让三位州县官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特别是张自清,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被舍弃的命运,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而秦羽也是压力倍增,他是有大靠山不假,甚至他的靠山和李彦同为宦党,可以说是交情更要深厚一些,所以刚刚他才敢正面跟周仁德对抗,因为他知道李彦就算是不帮他也决不会偏袒周仁德。
可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李彦这话明显是在暗示他‘当断不断反遭其乱’,什么叫没有铁证,这会谁能拿出铁证证明什么,金兵长的跟汉人没什么太大区别,金兵的服饰也可以模仿,这能算证据吗?既然不算他又能怎么办呢?真的放弃张自清和张权?张自清倒也罢了,张权那可是自己刚刚收来准备安排大用的棋子啊,太舍不得了,所以一时间难在了当地。
一旁的州通判刘猛眼神也开始飘忽起来,他当然也知道李彦是在暗示秦羽舍弃张自清和张权两人,而且在他看来此事已成定局,毕竟秦羽的靠山虽然厉害,但那毕竟只是靠山,反言之,秦羽也不过是那种大人物手中的一颗棋子。
但人家李彦可就不同了,那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就算是现在官不大,可份量也远比秦羽和周仁德这样的角色重的多,换句话说,就算是两人背后的靠山,不到逼不得己也不会为了一个手下跟李彦闹翻。
而这会最高兴的当然是周仁德了,李彦的支持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却让他的自信心一下爆棚到了极点,本来两人都算是‘京官’,对于几位地方官就有很大的优势,现在再同时给秦羽施压,他觉得秦羽也一定知道怎么做了,不过为了面子上好看一点,他还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道:“唉……秦大人,本官也知道你为政一方的难处,不过有些时候我们考虑问题应该全面一点嘛,一帮贼匪为祸一方,搞点阴谋诡计,买通个别官府人员太正常不过了,又不是你秦大人的过错,为什么硬要扯到两国的问题上呢?正如李大人所言,你真的就能拿出铁证来吗?刘大人,张大人你们能吗?”
一句话问的三位地方官员面面相视,都有些尴尬起来,而李彦也在一旁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周仁德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既顾全了秦羽的颜面,又给秦羽找了台阶,只要秦羽微微点个头,那整件事情就可以直接判定为张张自清或者张权勾结匪帮栽脏金国了,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金兵,那不重要,只要几人都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秦羽被李彦和周仁德说的终于有些动摇了,有些不忍心的看了张自清和张权一眼,或许真的要舍弃他们保全大局了,但就在他要下决定的时候,却发现张权冲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还轻轻的眨了下眼,一时又让他犹豫起来。
他见过张权这种微笑的表情,法场兵不血刃拿下运河帮的时候,巧计一夜灭金兵的时候,张权都曾露出过这种眼神,而每一次这种眼神的背后都是算无遗策的胜利,而也正是因为那两次让秦羽看到了张权身上的潜力,一颗成为重要棋子的潜力,也正是这种微笑的表情,他才收了张权这个小小的县衙师爷做门生。
而张自清这会额头已经见汗了,他没看到张权的微笑,却看到了秦羽那不忍心的眼神,他知道那眼神代表着什么,他终究还是要被抛弃了,那等待他的是什么,罢官,还是人头落地,他不敢想象。
但周仁德这会可有些不高兴了,他觉得已经给足了秦羽面子,可是秦羽还不肯让步,所以忍不住再次开口了,语气也已经又有些不那么和善了:“呵呵,看几位大人的样子,应该都没有什么证据了吧,那么看来本官之前推断运河帮阴谋所为是非常有可能的,而且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本官以为运河帮或许不只在漳南县买通了人,甚至在州府打通了关系也未可知啊。”
秦羽三位地方官听了周仁德这话差点没直接骂娘,这丫的分明是把他们往死里逼,不整出人命来不罢休,可是他们这会却真的已经到了死路上了,有了李彦的支持,他们对抗周仁德显得太无力了。
但就在三人感觉到没有希望的时候,很久没有说话的张权却站了起来,拿着酒壶走到秦羽面前,一边为他倒满了一杯酒一边笑着说道:“呵呵,老师,你看你和几位大人光顾着说话了,酒杯都空了,学生给你满上,你也敬周大人一杯吧,周大人为我们地方上的事情如此操心也实属不易啊。”
周围的人看着张权这突然的动作一时间表情都变幻了起来,周仁德眼中露出鄙视之意,那样子好像在说你这会想起讨好我来了,晚了。李彦也是暗自摇头,似乎是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少年在搞一些低级的讨好动作。
而通判刘猛则是一脸迷茫,以他对张权的了解,当然知道张权决对不会干这临时抱佛脚的事情,可是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呢。
表情最为复杂的当属张自清了,他觉得张权似乎有什么妙计了,可是又实在想不出张权能有什么办法扳回这种连他们三个官员都没有办法的劣势,难道这会他真的忘恩负义,打算投向周仁德吗。
“这……当然是应该的。”秦羽有些尴尬的说道,他和刘猛的感觉差不多,从心里不相信张权会在这种时候捧周仁德的‘臭脚’,但也想不出张权到底想干什么,只能顺势拖延一下。
可是还没等他起身呢,张权却一声惊呼道:“啊,老师,你掉东西了,这……不是学生在巢灭金兵时发现的那封金兵写给周家下人的的密信吗?老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捡起了一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