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观察完周翰林之后,更让张权注意的却是后面的那顶官轿,尽管两顶轿子都是银顶皂幔,可是张权知道能够有资格跟周仁德这位翰林大学士一起乘轿的决对不是什么小人物,虽然从轿子的前后来分析,后面轿子的人应该这周翰林官职小,可是对方现在还不下轿,明显是在摆谱,但能在这几位大官面前摆谱的到底又是什么人呢?
另外张权还想到了更重要的一点,这次漳南县出了血案,如果只当周家家事处理的话,朝庭根本不可能派来第二位官员,可现在来了,那就说明这次做主的决对不是这周翰林一个人了,而后面那位轿子里的人肯定也是有话语权的。
张权能够想到的,秦羽、刘猛和张自清三位主官当然也能想到,跟周仁德见过礼之后,三人目光也都转向了第二顶官轿:“周大人,不知后面轿里坐的是哪位大人?可否容下官等去施礼见过。”
“呵呵,后面坐的乃是李彦李公公,老人家一路劳顿,大概是睡着了。”周仁德这会总算有了点笑意,而且说到李公公三个字时语气也颇为恭敬。
三位主官听了脸上神色都是一变,接着也跟着恭敬起来:“呵呵,原来是李公公大驾,下官等实在不知,迎接来迟,就让他老人家在轿里多休息一会吧,等到了县衙再行参拜不迟。”
“是啊,李公公此次乃为官家钦点‘监察副使’,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之权,实在辛苦万分啊,吾等就先让他老人家多休息片刻吧。”周仁德点头道。
接下来几人又客气了几句,总算是开道回县衙了,不过张权走在队伍里心情却是震惊万分,‘李彦’这个人他或许还不认识,但这个名字对于每个喜欢两宋历史的人来说都是决对不会忽略的。
北宋有‘六贼’,分别是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这六位都是宋徽宗时期最重要的大臣,也是权倾朝野的巨奸权臣,甚至从严格意义上讲,六贼是导致北宋灭亡的重要因素。
从梁山起义,方腊起义,到联金灭辽,再到引得金兵入侵中原,几乎是徽宗在位时发生的大事件中,每一件都有这六贼在背后的策划和主导。不只如此,这六人贪赃枉法、横行霸道,也是北宋史上前所未见,所以才称这为六贼。
而轿子中的那个李彦,正是六贼之一,张权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遇到这种历史牛人,所以一时才会震惊万分,不过当慢慢平静下来之后,他更不知道是讨好这位巨奸权臣,还是想办法整死他,从个人感情的角度,他是恨不得把这些权奸都杀个干净,可是从现实角度却也知道那决无可能。
张权心里不断的回忆着历史中的李彦,心里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以他对历史的了解,现在的李彦还没有真正的走上权力的巅峰,北宋朝野之中真正掌握实权的应该还是大太监‘杨戬’和武太监‘童贯’,而李彦应该还是个掌管皇宫后花园的‘给事掖庭’,而且还没有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可谓毫不起眼。
可是张权知道,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给事掖庭’,随着几年后的大太监‘杨戬’之死,凭着宋徽宋的宠信直接爬到了大内总管的位子上,成了不可一世的巅峰人物。
再后来李彦为了捞钱捞政绩,更是不惜杀鸡取卵,将杨戬之前收括的三四百万亩良田全部归到了他管辖的西城所,而其后果是直接导致京东、河北无数家庭流离失所,甚至很多豪门大户都直接破产成了乞丐,李彦为了镇压不服的民众先后杖毙民众千余人,引发了大片民众暴动反抗。
那时候的李彦才是真正的坏事做绝,毫无人性的,而也正因为如此才成了六贼之一。
分析完脑中关于李彦的资料,张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了,李彦现在就像是一只潜力股,虽然官不大,可宋徵宗对他的宠信却无人不知,如果能跟他拉上关系,决对可以让自己以后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可是真的要抱这位大奸臣的粗腿吗?那自己不是也成了奸臣了吗?
一路纠结着回到了县衙,然后就是迎接仪式,又是打鼓敲锣又是主官们施礼,才把两位朝庭来的大官给请下了轿子,而张权也总算见到了李彦这位传说中的牛逼人物。
在张权的想象里,李彦肯定生的獐头鼠目目,人见人恨,可是真见到轿子里走下来的这位太监时却发现完全跟想象的不是一回事,确切的说是完全相反。
只见轿子里下来的人年约三十,身高五尺,着青色官服,皮肤嫩滑,慈眉善目,满脸温和之相,而且眼中也丝毫不见阴险狡诈光芒,看上去就简直就是一位俊俏文官。
这可让张权呆住了,到底有没有搞错啊,这就是那传说中六贼之一的李彦吗?看起来也太讨人喜欢了,可如果不是他凭什么让秦羽等人又是行礼又是参拜呢。
张权心里不断的琢磨着,可是还没等他琢磨明白,李彦就已经被秦羽等人迎进了衙门,他也接到了张自清的指示,开始负责起了接待工作。
由于没想到这次朝庭会来这么多人,所以食宿伙食,都必需另行安排,张权又是找房子,又是安排做饭人员,直让他忙的脚都没着地。
而中午的时候张权本以为安排好了那些朝庭来的官兵,可以跟那些大人们一起喝喝酒认识一下了,可还是没他的份,整的他郁闷无比。
不过下午的时间他也开始了矛盾的思想选择,最终决定想办法先抱上李彦这根粗大腿,原因无他,现在的宋朝状况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师爷能够改变的,但他要想过的更好,让自己身边的人不受到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更大的靠山,掌握更多的势力。
所以这一天张权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交际专长,在为新来的朝庭官兵们当‘奶爸’的同时,还送了很多小礼物给其中一些小头目,把李彦和周翰林的性格,喜好,都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正所谓成功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这话确实不错,张权一天的努力,晚宴的时候,终于被张自清叫去一起参加了,席间只有六人,除了张权、秦羽、刘猛、张自清之外,就只有周仁德和大太监李彦了,而这件事也再次引起了县衙同僚们对张权的羡慕。
一席人落座少不了一番虚伪客套,再接着张权就默默的扮演起了‘拿酒壶’的角色,一边不断给在座的官员们倒酒一边不断的赞美着周翰林和李彦,什么大人玉树临风,大人人中俊杰之类,倒也让两人露出了些许欣赏之色。
一直到酒喝了一半,话题终于转到了周家血案之上,而最先提到此事的当然是周家当翰林的那位‘仁德兄’了,只见他放下酒杯,脸色迅速转成了哭爹模样:“唉……没想到才一年没回家,家里就出了这么大事,老父兄长一家满门都遭人所害,张知县你平时怎么给本官照看的啊。”
张自清本来还嚼着嘴里的菜呢,没想到周仁德突然就说出了这种话,明显是对他发难,赶紧用力的咽下嘴里的菜,然后也换成一脸伤感的起身道:“翰林大人,属下失职,只是此次金兵突然来袭,提前一点预兆也没有,所以……唉,请大人责罚。”
张权在一旁看着张自清为难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怜悯,其实他早就料到周仁德会拿张自清当突破点,毕竟这里官职最小,靠山也最小的除了他就是张自清了,而他一个小小的师爷,周仁德这种三品大元根本不可能直他开火,所以张自清理所当然的成了出气筒。
不过怜悯归怜悯,张权却不敢随便的开口,这里的官哪个想找他麻烦都轻而易举,何况以他的身份人微言轻根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有在关键时刻去做压死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才是最佳选择。
倒是知州秦羽这会帮忙打起了圆场:“呵呵,周大人息怒,金兵此次来了七十多人,而且全是精兵中的精兵,不但善于谋略隐藏,身手更是个个不凡,着实让人防不胜防啊。”
周仁德听了秦羽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微微有些不悦的道:“秦大人,你这话说的夸大了吧,本官今天亲自带人去家中看过,全家一百余口悉数被杀,一个活口没留,难道说金兵是神仙吗?搞出这么大动静县衙的人都发现不了?”
秦羽被周仁德一番抢白,自动闭上了嘴,同时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大太监李彦。
李彦确实也没让秦羽失望,一阵尖笑道:“咯咯,周大人,你先别太激动,杂家觉得此次你我奉官家之命前来漳南县,为的就是把整件事情搞清楚,不如就先听听张知县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定夺。”
“这……李公公说的对,其实刚刚本官也是一时伤心,语气才重了些,张知县,你且把整件事情与本官说说。”周翰林犹豫的点头道。
张自清听了周仁德的话,向秦羽和李彦投去了个感激的眼神,然后躬身施礼道:“多谢几位大人不罪之恩,属下这就将事情报与几位大人……。”
随后张自清倒也没有隐瞒,从开始发现周家的血案,到后来如何发现线索,再到后来张权如何把金兵全部击杀,虽然中间讲的有些简略,但在座的人总算也把事情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