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将军,你是何意?”皇帝盯着一直没有发言的张喻浈,问道。
喻浈一愣,看着略显憔悴的皇帝,连忙道:“臣以为此时虽非战时,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屯兵待战,战时便会一显神威,保国护民。”
皇帝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对众臣道:“就此事,朕已有了决断。今日,退朝罢。”皇帝一挥袖,留下众臣面面相觑。
有了决断,这旨意不发是什么意思?
“大将军!骠骑将军!”
南平早朝的宣室殿外,原本因结束了早朝而一身轻松的喻濂、喻浈刚出殿门,便被宦官叫住。
“王公公?”喻濂先反应了过来,“有事吗?”
“大将军,骠骑将军,陛下召见。”大内总管王焯恭敬道。
喻濂点点头,抬手示意王焯带路。
“臣喻濂参见陛下。”
“臣喻浈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看着喻濂、喻浈两兄弟起身后,正色道,“今晨早朝征兵之事,你们的意见都是同意征兵的?”
喻濂也是一派严肃道,“征兵之事是臣提出的,早朝之上陛下也问过文宁之意。而且,征兵是必行之事。想必陛下早有此意了吧?”
皇帝一挑眉,笑道:“文安当知朕心意啊。现南平国力强盛,钱粮充足,正是征兵充军的好时候。”皇帝起身,走向喻濂、喻浈,“你们刚上任朝廷武将要职,也立下军功,在南平也算是家喻户晓了吧。所以朕想派你二人去征兵。”
喻濂、喻浈皆疑惑地对视一眼。喻濂拱手,对近得不过咫尺的皇帝道:“陛下,并非臣推脱。只是征兵之事不是有兵部来管么?”
“是。但你也知道,朝廷六部的人员都不充裕,就兵部那点人,也只能在帝都招兵。朕想派你到我国南边些的桂州桂林,听说那儿风景好,可带上你那美妻,一起去。文宁嘛,就去长沙府吧。”
“臣领旨,谢陛下。”听说可以带美妻一起去畅游山水,喻濂顿时便笑开了花。
没美人作陪的喻浈心里自然有些郁闷,道:“臣领旨。”
“这次征兵啊,你们能征多少是多少,越多越好,朕不嫌愁。”皇帝笑道。
陪着皇帝把酒言欢了一会儿,喻濂、喻浈便各自回府,准备去征兵的事务了。
“青兰。”喻府书房里,马青兰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喻濂一回来便钻了过来,掩饰不住地欣喜道:“征兵之事,陛下已经明发御旨了。”
马青兰放下了书卷,看着高兴地像个顽童的张隐,道:“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用得着这么高兴?”
“我兴奋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事了。”喻濂扬了扬下巴,引出了马青兰好奇的目光,道,“陛下让我去桂州征兵。”
“让你去?”马青兰皱起了细眉,“看你这么高兴,不单单是陛下准你去那如诗如画的桂林吧?难不成还有差事?”
“美妻知我。”喻濂得意地一笑,贴近了马青兰道,“想我喻濂在外游荡了六年之久,什么奇山异水没见过。只是去桂林而已,还不至于让我如此高兴。”
喻濂的故意卖关子,让马青兰有些不爽了,退了退喻濂,故作气愤道:“你倒是说啊!”
喻濂将侧脸伸了过去,摆明了一副不亲不罢休的模样。
马青兰淡笑着在喻濂的俊脸上落下浅浅芳唇,“这下说了吧?”
喻濂知足地将脸收回,快活地道:“陛下准许我带你一同去。”
“带我?”
“是啊,没想到吧。而且这还是陛下自己提出来的呢!”见马青兰一副魅惑不解的样子,喻濂立马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啊,反正陛下又并非歹意。能和我的爱妻一起去畅游天下无绝的桂林山水,是我三生有幸啊。”
果不其然,马青兰立马笑了起来。
下午,鸟儿欢快地吟叫着,似一首清脆的乐曲,悠扬婉转。
英俊潇洒的喻濂在自家书房中奋笔疾书,处理着朝政军务。马青兰在侧体贴地为喻濂研磨,形象地印证了“贤妻”一词。
不过原本温馨和谐的一幕被一位算不上不速之客的客人打断。
“兄长和嫂嫂如此和睦,让小弟好生羡慕。”调侃之后的喻浈不忘对长兄和嫂子拜礼。
喻濂放下了笔,抬手示意喻浈坐下,笑道,“外出征兵用的随身之物,你可都准备好了?外头可不比你府中。”
“兄长真啰嗦。”喻浈撇撇嘴。瞟了一眼一旁清秀美丽的马青兰嫂子,喻浈长叹一声,道,“兄长这次可享福了,能带着嫂嫂一块去。不像我,潇潇洒洒,只此一人。”
“浈儿要是羡慕,早些给为兄找个弟妹啊。”喻濂也调侃道。
“我也想啊,只是缘分未到,说什么都是无果。”
“哟,我一派潇洒的浈弟还信缘分呐。”喻濂笑道。
“哪像兄长啊,与嫂嫂恩恩爱爱,如神仙眷侣。”
见兄弟二人这般亲热,马青兰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插言道:“文宁一表人才,潇洒帅气,又有军功在身,找个妻子何其容易。”
“嫂嫂说的是。我喻浈好歹也是南平大将,武功绝顶,又生得如此英俊,谁会看不上本公子啊。”
“行了啊,别得寸进尺,夸你两句还上天了。”喻濂一盆冷水泼下,喻浈顿时气短,倒让一旁的马青兰淡笑不语。
“好了,不折腾你了。”喻濂淡淡一笑,立马严肃了起来,“征兵之事看似容易,实则不然。兵部会派遣两人跟着我俩,进行兵员登记,这个咱们可以不管。征兵时日陛下限定了一个月,一月之后不管征了多少兵必须回朝复命。再者,征兵之后,训练新兵的任务会分配到你我及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身上,不可懈怠。最后,京畿驻军陛下让你接手了?”
“啊,咋日皇叔让我进宫,说京畿驻军护卫帝都,干系重大,要我接管好好整肃。我又不能回绝,就接手了。”喻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文宁,听好了啊。”喻浈义正言辞的样子让喻浈感到莫名其妙,但立马提起了精神,认真听着喻濂讲,“京畿驻军是护卫京城帝都的军队,虽不比陛下亲自整肃的禁军那么重要,但也有护卫帝都这份重责。江陵府中住的多为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朝廷命官,若他们有事,第一时间就会找你京畿驻军统领的麻烦。”
“我知道啊,兄长。”
“知道?”见喻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喻濂顿时来了气,“你知道为兄上次在江陵府城中的繁华大街上遇刺?你知道为兄当时是命悬一线?你知道若非为兄勤修武艺,早已命丧黄泉了吗?你知道京畿驻军是何时赶到的吗?你知道京畿驻军若要救的不是为兄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晚来一步,便是生灵涂炭了吗?”
面对喻濂的连声质问,喻浈垂下了头,皱眉毫无底气道:“我知道,兄长。”
喻濂起身走到喻浈身旁,修长的大手搭在喻浈坚实的肩上,似父亲对儿子般语重心长地道:“文宁,你记住,你已经不是浈儿了,你已经不是喻家二公子了。你是南平的骠骑大将军,你是京畿驻军大统领。你所背负的或是将士们的血肉之驱,或是百姓们的性命。你所做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你不能让那些对你给予厚望的将士百姓,心寒呐!”
“知道了,兄长。”喻浈看着自己兄长,坚定道。
“好,不愧为我喻濂之弟。”喻濂拍了拍喻浈肩膀,道,“为兄今日所说,你切莫忘了。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方不愧父亲母亲在天之灵。”
“是,兄长。”
江陵府的一处“豪宅”内,一位一身贵族之气的中年男子,坐在自家庭院中,若有所思。
“父亲!”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青年女子,有些愤怒又有些撒娇似地对中年男子道,“喻濂要去桂林?”
中年男子眉头一紧,看着青年女子,问道:“你从哪儿听到的?”
闻言,青年女子确信喻濂要去桂林。抚在自己父亲的膝前,撒娇道:“父亲,让我也去吧?”
“你去做什么?!”中年男子愤怒道。看着自己女儿抚在自己膝前,中年男子的怒气也发泄不起来了,沉声道,“暔儿,喻濂这次是去征兵的,是要吃苦头的。况且他还带着他那糟糠之妻,你去……是受罪啊!”
“父亲,暔儿不怕吃苦。而且父亲不是也想笼络他吗?天下男儿哪有不多情的?我就不信,他喻濂看不上我!”
中年男子沉思了一会儿,招架不住自己女儿的死缠烂打,中年男子便答应道:“好,我许你去,但要多带两个侍卫,外头可不比府中这般安详。”
青年女子淡笑着答应了下来,心中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在这“桂林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清波之上,一个并不起眼的竹筏肆无忌惮地游荡。一男一女相依而靠,欣赏着绝世的分光美景,享受着佳人相伴的温馨。
马青兰靠在喻濂坚实的肩头,欣赏着这天下独绝的山水。
喻濂的脸颊紧贴着马青兰的额头,美人可比美景好看多了。
“公子与夫人如此恩爱,让老朽好生羡慕。”撑船的船夫笑道。
喻濂、马青兰对视一笑,喻濂道:“若我也能同老先生一般如此逍遥自在,那才两全其美。”
“公子说的是。富贵人有富贵人的苦恼,贫苦人也有贫苦人的乐事。”
“有你在侧,即便是艰险万分,我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喻濂轻声在马青兰耳边道。
“有你在旁,即便是十万火急,我也是高枕无忧。”马青兰对答道。
两人盈盈一笑。
竹筏驶入两岸相距不远的深长水道中。两岸的青草绿树交印着蓝天白云,倒显得“曲径通幽处”。
而岸头的一个泊船处,一位锦衣女子站在岸边。见小船慢慢靠近,离自己不过二十来尺时,“嘭”的一声,跳进水里。
船头的喻濂、马青兰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对此,两人纷纷起身,看向“事发地”。
喻濂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似鱼儿一般灵活自如地游去。
喻濂托起了锦衣女子,锦衣女子吐了两口水,痴痴地望着喻濂。而他正将她送至岸边,更本没看她的一眼。
可她……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芳唇送入他的嘴边。
喻濂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她“强吻”了。他的第一反映就是……将她扔了出去。
因为还在水中,张慌失措地用力划着,碧绿色的湖水被她折腾起阵阵波纹。
喻濂不再管她,转身,向小船游去。他不知道马青兰看没看到,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会怎么想。而他现在所想的是:他居然被别人给套路了,还是他最厌弃的人!
犹如落鸡汤的喻濂坐在船头,见那锦衣女子已被几位下人装扮的人扶上了岸,心中怒气顿时如汹涌般来了。而对上马青兰温柔关怀的目光,喻濂的怒气又如细流般流逝。
马青兰自然看到了那一幕,只是不甚清楚,也没想多问,温柔而贤淑地替喻濂擦着湿发。
而岸头的锦衣女子得了喘息地机会,大声喊到:“喻濂!你把我吻了,你要对我负责!”
众人皆是一愣,连船夫也忘了划船的动作,痴望着船头的一对碧人。
喻濂一呆,抬头对上马青兰凝视的目光,顿时慌了,“不是……不是你的想的那样的,青兰。”
“有必要跟我解释吗?”马青兰冷声问道。
“青兰,你误会了……我……”
马青兰一脚将喻濂踹下了船,让船夫掉头。
会水的喻濂没扑腾两下就安静了,但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船,他苦苦一笑。游着追上去不是个办法,便装作溺水,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
喻濂一面喊叫,一面扑水。不过一会儿,便没了动静。江上的水波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马青兰站在竹筏一头,担忧地望着喻濂“溺水”的地方。船夫见形势不对,没得马青兰吩咐便再次调头,寻喻濂。
竹筏驶到喻濂消失的附近,碧波之上没有半点动静,甚至连他的“漂浮体”都没有。
船夫觉得怪哉,停了竹筏,四下张望。马青兰也探出了头,清秀动人的脸上掩饰不住焦虑。
突然,竹筏头的水面犹如蛟龙出海般,卷起阵阵波纹。喻濂一把将船头愣神的马青兰拖下水,热吻了起来。
马青兰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到了,但对上喻濂熟悉而又热切吻,马青兰镇定了下来。
船夫见后,见怪不怪地将目光投向明媚的天空。
良久,喻濂才放开马青兰。看着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娇妻,喻濂柔声道:“青兰,我对你绝无半点欺瞒。此心昭昭,天地可见。”
“那她……”
“她是任暔,她对我之英俊觊觎已久。但你最为清楚我喻濂为人。我对这天下除你之外的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我也曾起誓,此生只得你一人,白头不离。有违此誓,天地共诛!”
马青兰捂住喻濂的嘴,“我不需要你说这样的话。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存疑。”
喻濂淡淡一笑,“她想借此离间你我,却不想让我们更加信任。”
任暔一闹后,那对落鸡汤似的佳人,也无心再观赏风景。寻着来路,回去了。
回到军营,将士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碍于职位,众人只是瞅瞅,并没有多嘴多舌。
喻濂刚走到正厅,一位侍卫便来了,恭敬道:“大将军,有人要见大将军,在桂州城内的募兵处。”
“谁?”
“他不肯说,只说让将军您去了就知道了。”
“让他等着。”
“是。”侍卫答应一声,旋即出去了。
喻濂沐浴更衣后,神清气爽。坐在自己的大帐内,翻看起了书卷。
少顷,那位侍卫又进来了,道:“大将军。”
“什么事?”喻濂依然看着书卷。
“城内募兵处那人……还没走。”
喻濂看了一眼那侍卫,放下书卷出去了。
都一个多时辰了,居然还在等。
“大将军。”募兵处的兵部官员对喻濂恭敬道。
“征兵情况如何?”
“回大将军,到桂林两日,已征兵五万余众。”
“很好。听说……有人要见本将军。”
“是。在那儿。”兵部官员抬手,指向募兵处不远的一家茶楼外。
“好。你忙。”喻濂径直朝茶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