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端木凌的脑海中回荡着霸王项羽的垓下歌,一种悲哀的情怀自心头悄然升起。
仿佛,他见到了虞姬与楚霸王项羽之间那种悲欢离合的悲歌之情,那种感觉如同亲受,难过到了极点,就连眼角都悄然挂上了泪珠。
“我……我这是怎么了?”端木凌只觉得伤心之极,而且还有着一阵阵昏昏沉沉的感觉涌上脑袋,眼前一片发黑。
“呔!”一声沉喝震来,令得端木凌心头一阵惊醒。
他抬头四望,入目的不是青面獠牙之辈,便是长耳长舌之主,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模样,而且四周雾锁烟迷,黑芒闪烁,一股压抑之极的感觉充斥于空气中,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一般,怎么看都令人感觉心底有些瘆得慌。
“这里……我真的来到了地府?”端木凌呆住了,随后心里却是一喜,“太好了,那个道士果然没骗我。”
一喜过后,端木凌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之色,心中暗自发誓道:“小婷,我已经来到了地府,你等着我,我一定带着你一起还阳。”
随即,端木凌壮着胆子向四周望去,这里不仅有传说中牛头人身的牛头,马面人身的马面,还有青面獠牙的地府夜叉,也有执掌哭丧棒的白无常和手握锁魂链的黑无常,而且在昏暗的大堂正中,官案背后还坐着一个面貌被白雾所遮,穿着古代官员服饰的阴司判官。
“项羽!”阴司判官沉声一喝。
“你生于阳间之历公元前二三二年,卒于公元前二零二年十二月乌江河畔,阳寿三十己尽。在世之时,你坑杀生灵二十万于一夜之间,更驰战杀场,造下万千生灵泯灭之罪,实乃罪不可赦,本府判你入黑焱地狱,受二十万年黑焱噬魂之刑,你可服?”
端木凌心头忍俊不禁地一愣。
项羽?那不是秦末时期的人吗?这都死了得有两千多年了吧?
怎么这里还有人提起他的名字?难道两千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到了如今才判罚?
“啪!”一声惊响。
这一响之声,仿佛万刃刺入脑中绞动,令得端木凌脑袋疼痛难忍,直用双手抱头,倒地翻滚,口中哀嚎,露出一脸痛苦之色。
好片刻,他才感觉疼痛散去,随即抬头望去,只见官案背后的阴司判官一只手正放在惊堂木之上,想来,之前的声音正是惊堂木拍案所产生的。
“项羽,本府公堂之上,由不得你沉默抵懒。”阴司判官怒喝而道。
这一瞬间,端木凌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这阴司判官根本就不是在审项羽,而是在审自己,可是……自己跟项羽,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边的两个人啊?
“牛头马面,押此魂前往黑焱地狱,受二十万年黑焱噬魂之刑。”阴司判官直接命道。
“喏。”牛头马面领命,随后便直奔端木凌而去。
端木凌目光直直地望着这传说中的牛头马面。这不会是真的吧?阴司判官判的不是项羽吗?这丫的两货怎么朝着自己走过来了?
一瞬间,端木凌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难道……自己真是二千年前那位乌江自刎的楚霸王项羽?
这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是因为女友离奇死亡,随后一名年迈的道人说是可以帮自己入地府营救女友还阳,这才自愿接受施法离魂,进入到地府中来的。怎么片刻间,自己却成了楚霸王项羽?
“判官大人,我不是项羽,你是不是弄错了?”端木凌连忙辩解道。
“住口!”阴司判官喝道。
“我真不是项羽,我叫端木凌,我是为……”
“唰!唰!”
两条闪烁着黑芒的锁链从牛头马面手中飞出,瞬间将端木凌捆住。顿时,端木凌连话都无法说出来了。
他哇哇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可惜,纵有千言万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难道自己要被怨判,做那楚霸王项羽的替死鬼?
这是什么世道啊?
端木凌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喊不出。
这阴司判官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如此直言而断,就不怕判错了?
什么狗屁的楚霸王项羽,那根本就不是自己,而且自己是为救女友还阳而来,怎么能背上这样的黑祸?
可是……在这地府之中,自己就是再有冤情,又要如何申诉?
也不知牛头马面施了什么样的法术,只见他们在前面走,而端木凌则是完全身不由己地跟着这二位飘飞而去。
一条满是白色幽魂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地向着无尽远方延伸而去,小道两侧全都是黄色的河流,河流中,张牙舞爪的厉鬼不断地冒出又沉下,显得恐怖之极。看不到尽头的幽魂排着队慢慢前行着,稍有乱飘者,四周的地府阴司就会扬出手中魂鞭,噼啪之声传来,幽魂哀嚎而叫,片刻,队伍又变得整齐如一。
牛头马面刚刚将端木凌押至羊肠小道入口。
“慢。”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这声音如在天边,又犹在耳边,奇异之极。
牛头马面立时停下,转身一望,二者连忙躬身一礼,静而侯命。
端木凌也是连忙望向声源处,只见那是一个巨大的朦胧雾气所化的身影,此身影同样身穿古代官服,面貌也同样被白雾笼罩,看不真切,不过在见到这道由雾气所化的身影时,端木凌只感觉后者如同幽深的大海一般,站在那里不动,都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这雾气所化的身影看向端木凌。
虽然隔着一层白雾,但端木凌却是感觉对方的目光有如两道利刃直透自己的心身,仿佛将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一般。
那一瞬间,什么秘密都没有了,似乎就连自己当年撸管的记录都被看了个透。
这种感觉,十分不舒服,但端木凌却是完全身不由己。
“带此魂来见我。”
“喏。”
牛头马面躬身一礼,随后押着端木凌离开羊肠小道,向远方飞去。
一片宅院耸立在云雾之中,亭台楼阁,翘檐飞角皆是若隐若现,仿佛仙境,与地府显得格格不入。
牛头马面将端木凌押到一幢普通的古代大宅院之前。
端木凌向宅院中望去,只见一名中年模样的人坐在一张石桌旁,正眉头微锁地翻看着一本泛黄的古代书籍,手中还拿着一只毛笔。
这是一个鬓角青丝直垂而下,双眉浓密如刀形,眼睛明亮似星,头扎布巾,身穿青衫的中年人,但此人怎么看都只是比普通人更有一股子正气而已,哪里有之前那雾气所化的身影那股高深莫测的气势?更没有半点鬼怪之物的奇怪特征。
片刻,青衫中年长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这才看向端木凌与牛头马面,道:“你们都进来吧。”
“喏。”牛头马面一应,随后才押着端木凌走进大院中。
青衫中年随手一指,顿时,端木凌身上的锁魂链自动消失不见,而后者也是立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当即连忙开口,“我……”
“你不必解释。”青衫中年伸手示意端木凌无需多说,“你的来意我己知晓。”
端木凌闭了口,看来这地府中也不是所有的判官都是瞎子,分不清他是端木凌还是项羽。
“项羽。”青衫中年望向端木凌。
端木凌顿时傻了眼,怎么连他也叫自己项羽?
青衫中年却是没管那么多,接着说道:“你虽身犯杀劫,但生死簿有载,你有一件大功德于世,却又未曾记明是何功德,这样的奇事,本府也是头次遇见,思来想去,本府决定给你一次机会。”
听到这样的话,端木凌目光直直地望着对方,虽然他自认不是项羽,但似乎事情已经有了转机。
青衫中年接着说道:“若你在万年之内于鬼军当中立百万军功,本府便放你还阳,并答应你一个要求,若是万年之内无法立下足够的军功,你将永坠阿鼻地狱,谁也救不得你。当然,若是你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本府现在就放你还阳,续你未完的阳寿。”
端木凌怔怔地望着青衫中年,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下地府自己就是冲着救女友而来,这又有什么好想的。
可是……用一万年的时间去立军功,这确实让他有些犯难了。
万年之后,自己与女友的肉身只怕早都成灰了。
如此的话,还怎么还阳?
“一万年……”端木凌皱起了眉头。
“你放心,人间一日,地狱千年,一万年的时间,只相当于人世间十日而已。”青衫中年说道。
端木凌一听,当即点头,“我愿意立那百万军功。”
他下地府之时,那点化他的老道就曾言过,可保他与他的女友肉身十日之内无恙。
“你想清楚了?百万军功可不是那么容易立下的,而且,一旦你的阳魂沾染万年鬼气,你将魂飞魄散,永坠阿鼻地狱,谁也救不了你。”青衫中年接着说道。
一时间,端木凌只觉得父母亲人的劝阻声犹在耳边。他们是爱自己的,不相信那神棍道士的鬼话,什么灵魂离体入地府救人还阳,那都是骗人的鬼把戏,在这高科技飞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根本就没人相信,所以他们不想端木凌以身犯险,一直是抱着强加劝阻的态度,可端木凌还是选择了一试,他想要救回自己的女友。
这时,他又仿佛听到了自己与女友之间那山盟海誓之言,还有那曾经甜蜜的日子就如同昨天才发生一般,一切都历历在目。
而且,自己的女友实在死得离奇,就因为自己好心,从外面带回一条很可怜的流浪狗,第二天,流浪狗不见了,女友也莫名其妙地死了。若不是一名年迈的道人路经那里,给予点化,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办才好。
片刻,端木凌心中一决,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去吧。”青衫中年一挥手,牛头马面立时领命,押解着端木凌离去。
许久,青衫中年将桌上的书本拿了起来,其上赫然写作‘生死簿’三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
他翻开生死簿,思量许久之后,一把撕下了其中的一页,而这一页刚刚脱离生死簿便化为了灰烬,随后青衫中年轻轻一弹指,一团幽光飞出了宅院。
羊肠小道入口处,无数白色的幽魂排着长长的队伍缓缓前进着。
牛头望向端木凌,“项羽,本阴司奉崔府君之命,在你前往黑焱地狱之前,送你一件东西。”
“崔府君?”端木凌一阵愕然地望向牛头,什么崔府君?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还要送自己东西。
牛头看出了端木凌的疑惑之色,随即说道:“之前你被判官判罚二十万年火噬之刑,正是崔府君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不会就忘了吧?”
端木凌顿时恍然过来,原来那之前所见的青衫中年人就是传说中的崔珏崔判官。早先他一直想着女友之事,倒是忘了问对方姓名。
在世之时,他曾听闻过有关崔珏的传说,此鬼神为地府十殿阎罗王之下第一判官,掌生死,定功过,从未错判一鬼。
现在想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端木凌却从未记得那青衫中年之前有交过什么东西给牛头马面。
“记起来了吧?”牛头笑了笑,“崔府君传音言道,你本就不应出现在这地府中,更不应受那二十万年黑焱噬魂之刑,可惜,大道造化,天机迷失,你命中注定要代而受过,所以,崔府君命我与马面兄弟,将此物送你。”
言罢,牛头一伸手,一阵幽光闪动,在其手中多出一只玉盒来。
他也不多说什么,将玉盒打开,只见其中红光弥漫,直刺人眼,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忽然,那团红光飞出玉盒,唰地一下射入端木凌的身体中。
“去吧。”牛头一推。
顿时,端木凌飘飞而出,直接跃过众多幽魂,向着羊肠小道的尽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