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耶卡斯和乔治的陪伴下,阿虎沮丧地回到了“陋室”。恰拉斯正坐在楼前的台阶上抽着烟。见阿虎下了车,他忙走过去询问情况。
“别提了!”看见他嘴里的烟。阿虎也从口袋里掏出方盒的希腊金龙来,这烟还是出发前他塞给自己的。
“那个老头很古怪吧!”恰拉斯帮阿虎点着了火。
“他的确是个高人!我这次去其实就是想向他打探几个人的下落。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多回答一个问题都他都不干,到现在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阿虎借着叹气的声音喷出了一口烟。
“咦?在我想象中,他应该对你印象不错啊?否则为什么叫我追随你呢?”
“他说了——这是两码事!”
“哦?嗯——也对,的确是两码事!”恰拉斯点了点头。
阿虎斜着眼看了一眼恰拉斯,心说难道雅典人都这样?事儿分得真他娘的清楚。这要是在中国,哪有这种主啊?几杯酒下去,人熟了怎么还不能聊会儿啊?
“虎师父,我也想跟你学辟谷和打坐,你走了后,那几个从屋里出来的混蛋真他妈能吹!”恰拉斯提出了要求。
“打坐没问题,打坐静心嘛。辟谷的方法我肯定会教你,只不过,辟谷——”阿虎看着恰拉斯笑了笑。
“嘿——!这种表情看我干嘛?你怕我坚持不了?”恰拉斯用他那布满纹身的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不是不是,我知道你能坚持三天辟谷,但其实辟谷只是一部份……”阿虎打着手势解释着:
“还有一个要求,就是每个月把三天辟谷省下来的生活费要用于做好事,比如——帮助一些穷人!”阿虎想用大乘佛教“自觉觉他”的理论来引导他。这还是以前徐薇和奥斯告诉他的理论。但他苦于不知这么专业的佛教词汇该用英语怎么说,他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
“辟谷只是帮助自己,用省下来的钱做好事便能帮助别人。就这样——帮助自己,帮助别人!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也是救赎自己!你能明白吗?”
“你要我们帮助穷人?”
“对啊!”
“可我们就是穷人,难道还有比我们这些流浪汉更穷的吗?”恰拉斯不解地摇了摇头。
“但你们至少还有健康的身体,还能领救济。可我想总有些人比你们更需要帮助吧?”阿虎道。
“比如残疾人?或那些偷渡过来的难民?”
“对!就是他们。”
“可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我们又不欠他们的!而且我们又能帮到什么程度!”恰拉斯撇了撇嘴。
“这只是一种带动,稍等啊——”说着话,阿虎掏出手机,快速在翻译软件里搜了几个佛教的词汇后问道:
“你知道因果吗?”见恰拉斯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
“别小看我们的帮助,虽然这些行动在开始的时候不起眼,但——只有在‘因’上改变了,‘果’才能改变,这就是杠杆!就是撬动!我的导师曾经告诉我——改变未来就是从当下点滴改变开始的!”
恰拉斯深思了一会儿后,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这恐怕就是那老头要我跟你学的——做好事,做一个好人!帮助自己,才要帮助别人!”
“对!帮助别人也就是帮助自己!”见恰拉斯终于听进去了,阿虎长舒了一口气。要不是自己以前总听刘先生和奥斯、徐薇聊佛法方面的内容,自己恐怕早已理屈词穷了。刚才感觉自己整个一个刘先生附体,这感觉不错!挺爽……。
正当他们聊天的时候。那个打扮得象西部牛仔一样的小头目匆匆走过来在恰拉斯的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便吩咐对方继续打听。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吗?”阿虎见恰拉斯一脸严肃。
“虎师父,你托我打听你那走散的几个朋友对吧?”后者犹豫着道。
“怎么?找到他们啦?”阿虎差点跳起来。
“找是没找到,但总算有消息了!我的一个手下叫索福克里斯,那小子因打架被伊克萨齐亚区的警察抓了。今天上午我的手下刚通过关系把他弄出了。他聊到自己在警察局见过一个奇怪的犯人。”恰拉斯道:
“那是个中东人,身高和耶卡斯差不多。黑眼睛、头发有点长,卷发,自称是美国籍。据说他因涉嫌抢劫银行而被抓!但奇怪的是——警察抓他的时候,银行的门窗竟然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没人知道他怎么进去的!”
天呐!这怎么听着那么象奥斯?可,奥斯怎么会去抢银行?这说不通啊!阿虎快速地思考着。
“当时被抓的就他一个还是有别人?”阿虎问道。
“没听说有别人,要不叫索福克里斯过来,你自己问问?”恰拉斯问道。
“好!当然!”阿虎忙点了点头。
牛仔很快将索福克里斯带了过来。恰拉斯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让他将那个犯人的样子描述给阿虎听。
通过他的描述,阿虎觉得更象了!他着急地问道:
“那他现在还在那里关着吗?”
“不知道,但听监狱里的其他人说后来再没见过他!”索福克里斯回答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恰拉斯挥手让对方出去。同时安慰一脸沮丧的阿虎道:
“没关系,警察局里我还是有点人的,只要他还在那里就好办,我会继续打听的!”
阿虎只得点了点头,此刻他的心已经纠成了一团!但看来眼下只能继续等消息了。
……
随着铁链子哗啦哗啦地响动,院门终于打开了。但开门的不是警方和国际难民署的人,而是被手下人簇拥着的阿莫卡!
希望破灭了!面对十几个黑乎乎的枪口,袁启和其他难民无奈地垂下了手里的棍棒。在他们的威胁下,大家只能手抱着头默默地跪了下来。
“长期以来,我们和警方一直相处和睦!”脸色铁青的阿莫卡在他们面前踱着步道:
“但,今天!你们逼着我们杀了警察和国际难民署的人!你们可真是英雄啊!哈哈哈,超级英雄!”他看了看约翰身边放在地上的砍刀。
“也许只有喷泉般的血才能让你们这些英雄清醒点儿吧!”说着话,他一把抓住约翰的头发往后一拽,将他的脖子露了出来,随后伸手去拔后腰上别着的匕首!他需要慢慢地割下去,这样才能让对方的惨叫传到难民们内心的深处。
“头儿!”另一个手下一把拉住了他:“来不及了,我们得赶紧走!警察尸体上的对讲机一直在响!”
“是啊!先换个地方避一避吧,然后我们再慢慢收拾他们!”另一个人贩子也劝道。
“我觉得应该把他们都突突了!带着他们跑太累赘了!”身边的灰毡帽端着AK咬牙切齿道。
阿莫卡突然松开了约翰的头发回头给了灰毡帽一个大耳光!打得他一个趔趄,枪都扔了出去。
“你他妈懂个屁!”阿莫卡看着嘴角流血的灰毡帽叫道:
“一个奴隶至少值一千第纳尔!都突突了!这钱你给吗?等这阵子风儿过去了,我们的生意照样做!你以为我完蛋了吗?让你看着关在铁笼子里的奴隶你都看不住!你知道吗——换了地方后,要被惩戒的可不止是这帮奴隶!你个婊子养的!”
灰毡帽顿时吓得不敢做声了。
“还他妈等什么?押他们上车呀!东西别收拾了,带上武器赶紧走!走小道!”阿莫卡终于指挥手下发动车子去了。
难民们被押进了一个带铁笼子的大卡车上。人贩子们又在外面蒙上了帆布。
“我们这次虽然没逃出去,但——他们这次真的怕了!”黑暗中,一个难民小声安慰着大家。
“军警死了,这次事儿可不小!他们很快会开始搜捕的!”约翰道。
“可是,依照他们以前的作法,这阵风儿过去后,阿莫卡会不会继续买通警方,然后安然无事?”袁启问道。
“以前他也杀警察,而且的确花钱摆平了,现在他肯定还会这样干,但这次不好说!”尼日尔分析道:
“毕竟死的还有国际难民署的人!现在局势不同了,利比亚政府为了国际援助可不愿得罪他们!”
“那么就是说,我们还是有希望的!”袁启点了点头。
“可现在,我担心一旦他们找到新的藏身之处,会首先杀一儆百,惩戒带头者!他们一贯如此!”一个难民担心地说道。
“别管我们了!”袁启摇了摇头,继续安慰大家道:
“如果我命该如此,也没什么说的!但是大家一定要记住,等待机会!当警察再次和他们接触时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明白!”大家一起点了点头。卡车在颠簸中向未知中驶去。
……
“爸爸,你到底信什么?妈妈说你是在美国长大的,那你信基督教吗?”二儿子哈桑扬着脸问道。
“哈桑,别烦你爸爸!他着急要上厕所!”夫人米尔扎笑着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大伍德!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你爸爸着急要小便呢!”
“我拉肚子呐!等一会儿!”长子大伍德在卫生间里回应道。
“别催他了亲爱的,我还能憋得住!”奥斯笑着对米尔扎道。后者耸了耸肩,继续扫地去了。
“爸爸,你还没回答我呢!”哈桑不甘心地摇着奥斯的手臂。
“我信的!因为我的养父母都是基督徒!”奥斯回头摸了摸哈桑的小脑袋。
“那你不信安拉吗?”
“当然信!要不回国后我为什么想加入苏菲派!”奥斯回答道。
“可,为什么你又总看佛教的书?我看你一直在看释迦摩尼传!”哈桑不解地问道。
“因为苏菲的观点和修行方式有些象佛教的禅宗。另外——长大后你就明白了,默罕默德、尔萨——也就是基督教称呼的耶稣,还有释迦摩尼,他们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类老师,只不过后人们因宗教信仰而对他们的理解不同罢了!”奥斯压抑着膀胱带来的焦虑,耐心解答着儿子的问题。
“亲爱的,快去吧!大伍德终于出来了!”米尔扎话音未落,奥斯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厕所!再次出来时,他一脸轻松。
什么叫焦虑?心理学不同流派对这种情绪的解释千奇百怪,但奥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什么叫焦虑?当你憋了一大泡尿,而厕所被占住时,这便是焦虑,很好理解嘛!
“爸爸,给我讲讲你在埃及的故事!”哈桑见奥斯出来了,继续缠着他。
“埃及?不是都讲过一遍了嘛!”奥斯坐在哈桑的床边哄着他。
“我想再听一遍,尤其是那段儿!”
“哪段儿?”
“你能用咒语和意念调动一些物体飞起来!酷啊!”
“哦……”奥斯正想说点儿什么,但忽然他又觉得憋得晃!刚尿完,这是怎么了?
“等我一下啊,我还得去厕所!”说完奥斯又冲进厕所尿了一泡。奇怪,怎么会尿频了?奥斯冲了水,走了出来。
“刚才说到哪儿了?”奥斯见哈桑一副眼巴巴的样子。
“说到你能把物体搞得飞起来!这是一种超能力吗?”
“算是吧,它的原理是什么我搞不清楚,但我想可能是一种能突破力学的‘搬运’能力吧!”奥斯再次坐到了哈桑的床边。
怎么回事?又想去厕所?太奇怪了!怎么尿不完啊!奥斯又站了起来。
“爸爸,既然你能搬运物体,为什么你搬不了自己的尿啊?”哈桑好奇地看着慌慌张张的奥斯。
奥斯愣住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回过头来问道:
“儿子,那你觉得我该把尿搬到哪里呢?”
“当然是马桶里啊!随便哪个厕所都行啊!还省得你一趟一趟地跑啦!”哈桑咯咯咯地笑着,在他看来奥斯问的全是废话。
这能行?奥斯站直身子,闭上了后他双眼默念起了咒语,同时心里意念着马桶的样子。
突然!膀胱里的焦虑感消失了!难道真的成功了?奥斯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尿意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现在,你能好好坐下来给我讲故事了吗?”哈桑用他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爸爸。
“好吧!这下可以了!”奥斯来不及多想,又走回到哈桑身边。
“搬运讲完了,接着讲下面的!”哈桑要求着。
“下面的?”奥斯不解地问道。
“是啊!后来你们到了希腊的故事,你还没讲啊?”
“希腊?”奥斯懵了,他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我到希腊后的事情怎么一件也想不起来了。他揉着太阳穴,努力想着。
“爸爸,你怎么不讲了,到希腊以后呢?”
“到……到希腊后,我好像……好像被抓了!”奥斯拼命回忆着。
“然后呢?”
“然后?对不起儿子……,我……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爸爸,难道你在希腊的故事还没完?”
“没完?什么还没完?”奥斯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就是说,你还在故事里!”哈桑的脸突然变成了刘先生,奥斯吓得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奥斯的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睁开眼后他看到了头顶上的吊瓶!现在终于清楚了——自己没在家里陪着老婆和孩子,而是还在白屋子里,被绑在那张惨白的床上!
被抓后,比尔为了用侮辱的方法摧毁自己的意志,竟然把自己绑在床上,无法上厕所。
不吃东西还好说,以奥斯辟谷的底子就是耗上一个礼拜都不是什么问题,但小便呢?看着头顶上的吊瓶将一些抑制神经的药液一滴一滴地送进自己的血管,他终于想起来了——本来他为了自己的尊严使劲憋着,不让自己尿在裤子里。但大半天下来,他便受不了了。他拼命地挣扎甚至大声吼叫,可身体被皮带捆得死死的!膀胱简直要爆炸了,但他一点办法没有。
不知是因为药液的作用还是他挣扎得累了,他竟然憋着尿睡着了!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可诡异的是——醒来后自己竟然尿意全无!难道,在梦中,自己真的把尿搬走了?
他看着床头的吊瓶。药液令他非常昏沉,连集中意念都是很困难的事!不过——既然梦里可以这样,那么……。他咬着牙,暗暗对自己说道:现实中我一定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