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SA的劲儿过去后,乔治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他披上那件皱皱巴巴的外套走到桥洞外,想去雅典的夜市碰碰运气。就在这个时候,阿虎出现了。
“还没吃吧?”阿虎兴冲冲地晃了晃手里的饭盒:
“看看我带来了什么!呵呵,皮塔饼、烤大虾、火腿还有半打啤酒!”
“上帝啊,你哪来的钱?在市场上乞讨的?”乔治吃惊地问道。
“那是你!我能干那事吗?”阿虎扬了扬眉毛,大摇大摆地走进桥洞,将饭盒摆在地上,又点了一根烟:
“趁热吃吧,我已经吃完啦!”
乔治惊奇地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阿虎旁边后,开始大吃起来。
阿虎吸了口烟,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叠欧元,抽了几张扔在乔治边上:“这是给你的!要不是你告诉我雅典有这么一个旧货市场,我也赚不来钱!”
“怎么赚的?难道你去抢了.......”乔治疑惑地看着阿虎那一叠钞票,差点被嘴里的饼噎到。
“别瞎想!”阿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我简直崇拜死你了!你这个中国人真厉害!以后我就听你的啦!”乔治乐呵呵地收起来钱。
阿虎得意地喷了口烟,此刻他非常想告诉对方自己才是真正的文武双全,但苦于不知道“文武双手”这个词儿英文怎么说,只得说了句:
“你要是真听我的,就想办法把毒瘾戒了吧!”
“虎,你以为我不想吗?戒毒所、戒毒药物我都试了,可.......算了不说这事儿了........对了,现在你有钱了,还住在这里吗?我是说,你可以租房了啊!”
“不着急!”阿虎蛮有主意地晃了晃他那大脑袋:
“这点钱租不了多久的!另外我的签证有点问题,去租房子和找宾馆的话,我担心会有点儿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呢——如果你不嫌弃,我先在这儿住两天再说!多亏有了这个旧货市场,再加上我的眼力,以后缺钱了我可以去那里倒点古董卖!”
“那太好了!”乔治兴奋地点着头。
傍晚,阿虎将一张纸箱子拆开后,叠了两下垫在屁股底下准备打坐。看到他盘腿而坐的样子,乔治忍不住问道:
“这也是功夫吗?”
“不是!嗯——也算是吧?”阿虎道。
“这看起来很象印度的瑜伽?”
“不太一样的!”阿虎解释道:“内心平静,心如止水,嗯——你看过动画片《功夫熊猫2》吗?”
“没看过!”
“那《功夫熊猫1》?”
“也没看过。”
阿虎心说那他娘的就不好解释了。不过看着对方崇拜的小眼神,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这是佛教的方法,禅!打坐!”
“哦,明白了,你是信佛的!”
“是滴!好了,我要打坐了!记住啊,在我收功前不许打搅我!我要安静!”说着话,阿虎闭上了眼睛。
“除非天塌下来!”乔治坚定地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已经快成阿虎的小弟了。他无聊地学着阿虎的样子也盘腿坐了一会儿,可不到十几分钟便觉得索然无趣。不禁如此,腿还很麻!
乔治缓了缓后,轻轻站了起来。他偷看了一眼阿虎,发现对方目无表情且坐姿笔直,更有意思的是——他的呼吸。真奇怪,怎么看不到他喘气啊?乔治蹑手蹑脚地将脸凑近阿虎的鼻子去观察。
原来他不是没有呼吸,而是非常缓慢和轻柔,所以几乎看不到他胸部的起伏变化。打坐竟然可以这样?这算不算是一种魔法呢?乔治心里嘀咕着。算了,还是别打搅他了,他决定到桥洞外去遛遛弯。
桥洞外是一片草坪,再往前是一片树林。乔治穿过草地,走到树林边上的长椅坐下来。发了会儿呆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棒棒糖”,准备再吸两口SISA过过瘾。
在即将点着的一瞬间,他还是停了下来。他想起了阿虎刚刚说的话——“你要是真听我的,就想办法把毒瘾戒了吧!”。其实自己也知道这种致命的毒品少碰一次是一次!他叹了口气,将“棒棒糖”塞回了口袋。
突然,乔治感到前面的树林有一些光点在乱晃。他紧张地站了起来。上帝啊!是手电!他终于看清楚了——树林里越来越近的手电已经照向这里了。几个人影也正向他靠近。乔治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是恰拉斯——流浪汉中的小流氓头子!
他想转身就跑,但一道手电光却立刻直直地照在了他的脸上!
“我要是你就乖乖站着别动!”恰拉斯的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在七八个手下的簇拥下,身材高大的恰拉斯慢慢走近乔治。
“昨天,我的人告诉我,你那里多了个会功夫的大个子?”恰拉斯甩了一下披散着的长长卷发道。
“我们都想见见这个新来的,他在哪儿?”一个穿皮夹克的络腮胡子抚摸着手里的棒球棍,不怀好意地问道。
“他,他只是临时在我那里住两天,他就是个旅行者,他过两天就走!”
“你听见他的话了!”恰拉斯指了一下身边的络腮胡子:“他问你那个人在哪儿?还要我再问一次吗?”
“他,他在我的桥洞里。”乔治畏惧地答到。
“那还等什么?走吧!你这只令人恶心的猴子!”另一个手下推了一下乔治。恰拉斯笑着努了努嘴,手下人立刻押着乔治朝桥洞走去。
乔治的心紧张地咚咚跳着,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阿虎要是不反抗还好,要是他真的不知服软,恐怕免不了一顿毒打了!怎么办?大声叫阿虎快跑?可他说了让自己不许打搅他啊!可,这情况紧急啊,顾不了那么多了,喊吧!
“为了你的舌头,别声张!”恰拉斯回头冲他甩下了一句,他似乎猜到了乔治的心思。
当一行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桥洞时,他们看到了正在打坐的阿虎。微弱的光线下,阿虎一动不动,宛如一尊坐像。
“见鬼,那是什么?”络腮胡子指了指阿虎。
“他在干什么?”恰拉斯看着乔治,小声问道。
“他说这是在打坐......。”
“打坐?”恰拉斯皱了皱眉头。
“我这就过去给他脑袋一棍子!”络腮胡子拎着棒球棍就要过去,恰拉斯却一把拉住了他:
“先等等!”
“为什么?”络腮胡子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很好奇!”恰拉斯理了理头上的乱发:
“我想先观察他一会儿!”
......
“是的,我就是摩尼!”他终于开口了。
“你想让我去找摩尼教的至宝——摩尼珠?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必须先找那个刘先生,他的确是个好人,可他,他什么真本事也没有啊!”
“你怎么知道的?”摩尼问道。
“我看到的啊!”徐薇几乎喊了出来:
“他呈现的一切就是如此啊!”
“别被你的眼睛和耳朵骗住!”摩尼扭过头去拿身后桌子上的一个茶杯。
“你是说........”徐薇愣住了。
“说什么?”沙发上的他慢慢回过了头,脸却突然变成了袁启!
“你,你是袁启???难道刚才我看错了?”徐薇被吓了一跳。
“是啊!”袁启回答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找你们找的好苦啊!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徐薇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
“我在这里,是因为他们抓我来的!”袁启的声音有点怪。
“他们,他们是谁?”徐薇的话音未落,周围的环境陡然发生了巨变!室内竟突然变成了户外!
一棵枯死的椰枣树张牙舞爪地斜在一个大土坡前。袁启正被五花大绑地捆在那棵树上。
“他们来了.......”袁启直勾勾地看着徐薇的身后。
一个凶悍的黑人擦着徐薇的肩膀走到袁启身边道:
“现在,尽情品尝你该付出的代价吧!”说着话,他拔出腰间的匕首,朝袁启的脖子割去!
“袁启当心!”徐薇大喊一声,飞起一脚踢向对方。那个人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脸却赫然变成了阿虎!
“徐姐,你还要打我?难道你打得还不够吗?”阿虎委屈地看着徐薇。
“阿虎,对不起!怎么是你?我......我不是故意的。”徐薇惊呼道:
“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这边没啥事,不过奥斯就不一定啦!”阿虎怪异地看着徐薇。
“奥斯?他到底在哪儿啊?”
“我在这里!”奥斯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徐薇的背后。她回头一看,奥斯竟然脸朝下被皮带捆在一个手术台上,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正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准备在他光滑的背部切下去!
“你们要干什么?”徐薇拔腿就要冲过去,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腿象灌了铅一样,根本抬不动!怎么回事?她急得汗都下来了!不仅如此,自己似乎来站都站不住了。噗通一声,她跌坐在了地上!
眼前的图像突然消失了,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不要为眼前一切境象所动!别忘了你还在打坐!”
是刘先生!徐薇浑身打了个冷颤,瞬间从昏沉中醒了过来!她终于觉知到此刻自己还坐在床上。
“你的声音也是我想象出来的吗,或者说是我心造的?”徐薇试着与她听到的这个声音对话。
“你说这个世界里,哪个东西不是你心造的?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以前我听一些佛教大德说过——世间万象都是假的,唯有‘当下’才是真的!”
“如果你不能到达空性,以你的‘人心’又怎么可能知道何为‘当下’?你以为‘当下’是个时间概念?是指‘现在’吗?”
“如果不是时间概念,那还能是什么?”徐薇不解地问道。
“其实‘当下’是个超维度概念。当你不被这个世界、这个维度的物象所执,当你明了诸相非相,你就能超越这个维度的物理规则,就能面对万缘时知道当下该做什么!这才是‘当下’的含义!‘当下’是在了了分明的基础上,身心与万缘的契合!”
“等等!你说的这些我虽然还听不懂,但我现在明白了一件事!这番话太深奥了!根本不可能是我心造出来的!你,刘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你而言,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才重要!”
“我顾不上去想这个,我现在只想找到袁启他们!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太妙!我能感觉得到!”徐薇急道。
“你迷在你的情绪和执着里了,如果你的智慧被它们遮住的话,你怎么能找到他们呢?”
“好,好吧!那我怎么才能去掉执着?”
“从屏蔽我的声音开始!”
“什么?”徐薇刚想再问点什么,耳朵里便忽然传来了嗡嗡声!这种声音就像邻居贴着你家的墙打钻一样令人心烦。吵得她差点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不行!不能这样!她暗暗对自己说道:去掉分别和执着!心如止水!不!不行!越想屏蔽声音就越响!徐薇的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怎么办?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嗡嗡的声音挑衅似的入侵着她的内心。她简直快要崩溃了!算了,收功起坐吧,姑奶奶我不玩了!
徐薇准备合十收功了,但就在这时,她忽然有种不甘心的感觉。她定了定神,好吧!既然拿不掉,干脆和这个声音融合吧!
想到这里,她不再和这个声音对立。几分钟后,声音开始变得似有似无。很快,她明白了:连“去掉”和“心如止水”都是多余的!也是分别.......。
徐薇终于豁然开朗了,随着她的心境趋于空明,耳边的嗡嗡声也逐渐消失了。在一片祥和的心境中,徐薇结束了打坐。
看来,我还得找他!徐薇心里暗暗想着——这次看他见不见我!
......
阿虎在开始打坐的时候,虽然坐姿端正,但总还是有点杂念纷飞的。他总希望能在境界中再次看到老子,让他能指点自己下一步做些什么。但越想看到老子就越看不到。
他忽然想起以前刘先生的嘱咐:“打坐就是打坐,任何设定和有求都将使你无法入禅定!”对啊!想那么多有个屁用!他干脆不想了,将心念定在咒语和观想后,他不再期盼任何境象的出现,而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时间在他毫无知觉下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的头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紧接着他的屁股仿佛被车撞了一下似的。一阵剧痛让他哎呀一声睁开了眼睛,连收功的动作都来不及完成。
这他娘的!这是咋啦?眼前出现的一幕吓了阿虎一跳:乔治张着大嘴,正万分惊恐地看着自己!他身边是几个同样目光惊恐的陌生人。其中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大高个更是呆若木鸡。
咣当!一根棒球棍从一个已经惊呆了的络腮胡子手里滑落在地上。
“刚才谁他娘的打了我头一下?”阿虎揉着屁股,不解地看着这些人:
“乔治,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刚,刚才,没人打你.......”乔治结结巴巴地道:
“你,你在打坐?”
“是啊!怎么啦?”阿虎用手挣着地,企图站起来。
“可,可刚才你飘起来了!你.......你的头撞在了桥洞的天花板上!”
“你说什么?”阿虎差点一屁股又坐在地上。
“你,你刚才悬浮起来了!”乔治象见了鬼一样看着阿虎。
“终于等到你了!看来那个老家伙没骗我!”那个披散着头发的高个子忽然象向一步,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我叫恰拉斯,请你做我的师父!”他的话音未落,身后七八个穷神恶煞般的手下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按顺序,我应该排第一个!”乔治也跪了下来。
这,这他娘的是啥状况?阿虎彻底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