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陈棣的面色变了变,越发的铁青了,看向童震的目光也越发的阴沉。
“欺君罔上、徇私枉法,”陈棣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罪臣童震,你、敢、不、认?”
童震背脊挺得笔直,“老夫自来仰不愧天,俯不怍人,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
“冥顽不灵!”
陈棣狠狠一拍案桌,随即大步跨出监斩台,伸手朝童震一指,厉声喝道。
“罪臣童震,指使童昊辰杀害太子殿下,实属罪大恶极,本该凌迟处死。但,我朝皇帝陛下仁慈,留下全尸已是法外开恩。”
陈棣张口一个罪臣,闭口一个罪臣,义正言辞地侃侃而谈,“罪臣童震!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却还不知悔悟,着实是有负陛下的一番苦心——”
童烨一听这话,不由得气笑了,“一会是包庇,一会是指使,大人可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
童震满身威严,满面怒容,“老夫为官数年,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自问从未做过任何有损朝廷、有损百姓的事情,此番必是被人诬陷!”
“我将军府平白蒙冤,还请大人拿出确凿的证据,也好叫我等心服口服!”童烨也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童震两手高抬,对着风国皇宫方向一抱拳,“皇上明察秋毫,定会还护国将军府一个清白。陈大人,老夫要面见皇上,烦您为老夫通传……”
童震、童烨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十足,将众百姓一直忽略和没有想到的事情一一捅了出来。
顿时,台下的百姓就炸开了锅,对着台上指指点点。
“不是说铁证如山,你们可有听说是什么证据吗?”
“哪有什么证据,好像只有一个人证……”
“到底是包庇杀人凶手,还是幕后指使凶手杀人啊?”
“怎么乱七八糟的?”
“这种大案子都不用过堂审讯,明显就是有猫腻嘛!”
“天哪,护国将军府真是被冤枉的?”
“皇上一定是受人蒙骗了啊——”
法场不远处,一两层多高的暗红色豪华酒楼,此时,正对着刑台方向那一间客房,有人怒气冲天。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方红木桌,风修杰冷面静坐。
墙角处趟着一个四分五裂的青玉琉璃杯,残酒肆流。
三步之外,曹正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心中不禁为吏部尚书陈棣捏了把汗。
曹正记得清楚,陈棣奉旨监斩前,风修杰曾特意交代他——行刑时,不说不问不答,午时三刻一到立即处斩,中途不准再生事端。
陈棣心胸狭隘,一直就看不惯童震,视其为死敌,恨不得取而代之。
今日他这般做法,不过是想让童震下面子,好图个心里痛快。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将风修杰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风修杰双拳紧握,恨不得将陈棣生生扼毙。
好个陈棣,三番两次的违逆,真是越发的长本事了!
法场上,百姓的议论声沸沸扬扬,嘈杂一片。
邵庄瞅着台下情绪亢奋的百姓,一颗心高高悬着,极是忐忑难安。
朝廷的这淌水有多深,邵庄不知道。
但他心中明了,皇上如今是摆明了要收拾童震,今日让他与陈棣监斩,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童震总归是要死的。
这事要是出岔子,他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邵庄一抹额上的冷汗,踌躇了片刻,惴惴不安地朝陈棣挪了过去,“陈大人,您……”
规劝的话还没说出口,陈棣却突然斜眼看来,眼底冷光熠熠,暗含警告。
邵庄瞬间一怵,又惧又怒,却不敢发作。
陈棣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的轻蔑,不屑地一哼,缓缓回过头,面朝百姓,大声道,“陛下圣德,怎会错案冤判?倒是罪臣童震狡言善辩,敢做不敢当,实在枉为护国将军!”
停顿片刻,陈棣忽然疾言厉色起来,“事实胜于雄辩,没有人会平白诬陷于他人。
今日这一切,都是童震等人咎由自取,无论再怎么抵赖,也是无济于事。
来人——”
立时,就有几名官差上前听令。
“罪臣童震执迷不悟,不肯伏法,你们上去侍候一二。”
童震一听这话,当即眉毛一竖,断喝一声,“岂敢!”
“你道本官敢不敢?”陈棣冷笑连连,不屑地反问。
话毕,对着那些官差厉声一喝,“还不快去!”
“是、是!”
几名官差得令,大步朝刑台而去。
陈棣此举,分明就是在打护国将军府的脸面。
众百百姓顿时一片哗然,面面相觑,忿声议论,猜疑不断。
邵庄见此,满脸阴云,心中对陈棣更加的埋恨不已,恨不得午时三刻马上就到。
安慧心、苏婉儿姐妹面色紧绷,相互交缠的手握得死紧,指尖泛白。
童昊辰、童子臻两人面沉似水,怒不可遏。
曦月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几人虽面色各异,但都不吭一声,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远处高塔之上,良辰又急又怒。
海儿眉间冰冷,凛冽的杀气渐露,墨黑发丝、青衣披风无风自动。
豪华酒楼的客房里,风修杰被陈棣举止气得怒火瞬间燎原。
童震好歹也是护国将军,为官数年,深得百姓敬重。
先前,被陈棣这么一搅和,百姓心中本就疑虑渐生了。
此刻,眼见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即将被人羞辱,愤起拥护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陈棣此人,真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棣。”
风修杰面色铁青,咬着牙从牙缝中崩出两字。
台上,童震、童烨被官差牢牢摁住胳膊,动弹不得,手脚受锢,腿脚却绷得笔直,坚决不肯下跪。
陈棣一见,当即不悦地狠狠一皱眉,朝一旁静立不动的两侩子手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当即后退了一步,倏地,各自飞起一腿朝童震、童烨的腿弯处狠狠踹去,眼神骤然间变得暴戾无比!
场上顿时惊呼一片,百姓们怒从心起,争相朝刑台涌去,整个法场一片混乱。
眼见情势变得越发的不可收拾,风修杰再也坐不下去,狠狠一甩袖袍,转身朝楼下疾步而去。
同一刻,宝塔上,海儿眉一沉,眼一利,指尖一动,两道风刃犹如闪电般疾飞而出。
就在电光火石间,两侩子手有力的飞腿,刚扬起来还不待落下,那瞬间而至的两道风刃正好击了上去。
法场外一巷子拐角处,月无缺唰地一下,转头看向宝塔的位置,一眼就看清了那宝塔上出手之人是谁。
那眼,瞬间一愣又蓦地一利。
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一直寻找的人,竟然在这里突然冒了出来。
月无缺冷冷一笑,悄无声息地往宝塔那边移了过去。
就在这顷刻之间,就听两道轻微的闷响声,那两人高马大的侩子手突然齐齐倒飞出去,砰砰的咂到刑台的边缘,接着“啪啪”的栽到台下的地面上。
陈棣面上那狰狞的冷笑倏地一僵,台下百姓们的动作猛地一顿,口中的惊呼声生生一滞。
就在侩子手一头栽下的同一刻,海儿手一扬,那些抓着童震、童烨的官差直接被震开。
童震、童烨也是一惊,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听得“哐哐”几声脆响,手拷和脚镣竟被击断了。
变故顿生,不过一瞬之间,场上只剩下一片死寂。
“刺刺刺……刺客?”
邵庄惊恐,瞪大了眼睛,心头砰砰乱跳,声音颤抖,几乎发不出来。
什么?刺客?
陈棣离得近,自然是听见了,面色瞬间变了变。
依他看,这背后出手的,根本不是什么刺客,应该是童震一伙,来劫法场的。
皇上说过,护国将军府背后有靠山,今日怕是不会乖乖伏诛。
法场附近,那些看不见的暗处都有着皇上早已安排的人,量他们插翅也难飞。
陈棣心中暗喜,皇上果真是料事如神。
“太子殿下到——”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一声嘹亮的呐喊突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