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降雾阁一山之隔的环山。
山势巍峨,连绵起伏,高度和气势虽不及降雾阁,但也有颇有灵气。
这环山有一奇妙之处——紧邻着的一座座的山谷。
那些山谷形状奇特,大小各异,四壁几乎垂直,步道纵横交错,就好像迷宫一样。
夜色中的山谷,凄清幽冷。
平日里,连青天白日都无人敢踏足的山谷,此刻却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幽深狭小的山洞之内,篝火燃旺,将山壁染得通红。
篝火旁,童昊辰盘膝而坐,面色颇为难看,时不时拿树枝戳动一下篝火,使火不会太烈,也不会太弱。
童昊辰身后不远,秦赫依墙而坐,身上缠着厚厚的白布条,伤口比较深的地方还有丝丝的血迹渗出。
火光较暗的角落里,海儿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背靠山壁,淡然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篝火,若有所思。
海儿旁边的地面上,草草地垫了些稻草,一块大布横向铺开,上面仰躺着一白衣男子。
是太子风景行。
除了风景行,海儿三人皆是静默不语。
整个山洞,异常的安静,却也透露着一丝丝莫名的沉重。
“主子……”
在这片静谧中,秦赫转过头,犹疑地看着海儿,神色复杂,“太子殿下他,真的死了?”
海儿头也不抬,轻轻嗯了一声。
童昊辰拿着树枝的手倏地一僵,片刻后,他扔下树枝,朝风景行躺着的地方走去。
映着火光,风景行身上血迹斑斑,双眼紧闭,俊秀而苍白的面上不见痛苦,眉头却是微微皱着。
看上去,风景行就像是睡着了。
童昊辰蹲在一旁,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风景行,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先前的时候,黑衣人太多,童昊辰与风景行商议,由童昊辰去引开敌人,风景行则在林中找一个树洞藏匿起来。
哪曾想,等童昊辰和海儿解决完黑衣人,找到风景行时,他却死了。
是的,风景行死了,而且死的莫名其妙。
当时,在那个树洞,只有他一人的脚印,脚步有些杂乱,应该是在躲进洞时过于慌乱所致。
可怪就怪在,风景行身上只是受了一些轻伤,没有致命的内伤,也没有中毒。
更加不曾听说过,他身体有什么能够致死的恶疾。
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遇到刺杀那时,他极力护着风景行,却不想他竟会死在这个地方!
童昊辰想得脑门儿生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只能问海儿,“你怎么看?”
“他,没救了。”海儿耸耸肩。
人都死透了,当然没救。
童昊辰显然对这答案不太满意,皱了皱眉,正要发问,却见海儿不咸不淡地开口。
“找到他时,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童昊辰听言一愣,随后细细琢磨起来。
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那也就是说,在他与太子分开大概一刻钟左右,太子就遇难了?
如果那时,他没有与太子分开的话,太子也许就不会死……
“该死!”
童昊辰右手握拳,朝左手掌心猛地一捶,满脸懊恼之色。
海儿见此,自然知道他这是在自责。
于是,垂着眸,缓缓说道,“就算你们一直在一处,太子也还是要死的。”
童昊辰不解,要是没有分开,起码有他和秦赫在护着太子,太子怎么可能还是会死?
“他神色安详,表情不见痛苦,应当是瞬间死亡,还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海儿轻叹一声,“就算你们与他在一处,也保不了他。”
“瞬间死亡?”
“什么人有这个能力可以瞬间杀死一个人?”
闻言,童昊辰难以置信的扬眉,连一旁的秦赫也不由瞪大眼睛看着海儿。
海儿面色冷寒,“他不是被人杀死的。”
不是杀死的,那又是怎么死的?
童昊辰皱眉,“什么意思?”
海儿朝风景行一指,目光微微一凝,“你方才也查看了,身上没有致命伤。”
“不错,”
童昊辰点头,“那几处小伤皆不足以致命!”
“因为,他是被人施法瞬间剥夺了魂魄……”
“施法?!”
“剥夺魂魄?!”
童昊辰、秦赫两人齐齐震惊地大呼。
魂魄也能剥夺?
还是他们理解错误?
“魂魄离体,并非正常死亡,只是没有了生命迹象。”海儿目光闪了闪,“但是,也救不了了。”
秦赫坐在一旁专心听着,不发一语,童昊辰膛目结舌。
什么剥夺魂魄、魂魄离体?
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过,他们却是不得不相信海儿的话。
因为风景行的死,太过诡异,根本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而且童昊辰一直都知道,海儿是与他们不同的——她总是懂得一些他们不懂的事。
“那真是这样的话,找到太子的魂魄是不是……”
“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海儿打断,“通常来讲,魂魄一旦被强行抽离躯体,就会立刻消散。太子的魂魄,恐怕已经不存在这世间了。”
人有魂魄,死后有来世。
反之,若是魂飞魄散,则无法入轮回。
有人恨绝了风景行,要他投不了胎啊!
童昊辰闻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烦躁地扒拉着头发。
太子死了,到底也是和他有关,虽然风景行并不得宠,但毕竟是一国太子……
这事,也不知会不会连累到家人?
童昊辰神色变了变,踌躇了一下,才道,“若我现在回去,向皇上禀明原由……”
海儿扫了他一眼,“今日这局棋,就是专门为我们将军府布置。若没有那人的允许,谁敢拿太子的性命做赌注。”
海儿说着,顿了一下,“你要是回了京,等于是给童家下了一道催命符。”
所以,她才没有直接回京都,而是到环山这里藏匿起来。
恐怕,风修杰早已派人在城门口守株待兔了吧。
童昊辰身子徒然一僵,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起。
“太子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牺牲一个不受宠的太子,换手握重权的将军府满门,这交易怎么算都划得来。”
海儿回头看着火焰,说得很是轻描淡写,却带着隐隐的戾气。
将军府祖上,也曾有过因后院妻妾争宠,弄得家宅不宁的事情。
因此,童震的祖父,也就是海儿的曾祖父当任家主之后,便立了一条家规:但凡是童氏子弟皆不可纳妾,家族子弟不可争宠夺权,违者一律削去族籍,逐出家门。
自立了这条家规之后,童家就不曾有过什么勾心斗角。
如今,童家四代人都同住将军府,迄今为止都无人提出要出府自过,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所以童昊辰怎么也想不明白,风修杰怎么会想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自古以来,皇家事最难料,风景行一直努力做到谨小慎微,却依旧还是逃脱不了,成为皇权下的牺牲品这种命运吗?
童昊辰很是替风景行觉得憋屈,忽然一笑,笑中却是带上了几分讽意。
“今晚,有人诱我与太子去降雾阁,又设下重重陷进,为的便是借我的手除去太子?”
“或者,可以说是借太子除去将军府,”海儿摩挲着精致的下巴,低声沉吟,“只不过,还有一些蹊跷之处……”
童昊辰皱眉,“有什么蹊跷?”
海儿突然话锋一转,“方才那些黑衣人,你们觉得身手如何?”
“算得上高手,”秦赫想了想道。
“胜在人数众多,”童昊辰颔首,同意秦赫的说法,“若照我平日的身手,恐怕……”
话没说完,不过海儿和秦赫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童家祖训:学会低调,懂得藏拙,万不可锋芒毕露。
所幸他们也都不是争强好胜的人,留有底牌好防不测。
若照童昊辰平日显露出来的身手,七八个童昊辰都不够死。
而且今晚还有秦赫相助,更有海儿在后头支援,所以,他才能够有惊无险地坐在这里……
想到这里,童昊辰心中一跳,猛地惊醒过来,急急地开口,“不对不对,那些人对付平日的我和太子两人绰绰有余……”
“既然如此,”海儿笑着点头,循循善诱,“那为何还要剥夺太子的魂魄?这不是多此一举麽?”
“害死太子的人另有其人?”
童昊辰飞速地猜测,心底却是不敢置信。
秦赫听言一怵,另有其人?
“不错,”海儿点头,“这幕后之人应当有是两拨人。”
童昊辰心思一转,猛然顿悟,“一拨是要我与太子两人的命,另一拨却只要太子死。”
这么一说,秦赫也明白了,“那些死士应该就是那人指使,那害死太子的又是何人?”
海儿还未作答,童昊辰便抢先说道,“这京都中想要太子死的,又何止一两个?”
童昊辰这般意有所指,秦赫也不由沉下脸来。
是啊,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皇家,真是肮脏啊!
却在这时,海儿伸手捏住风景行下颚,将一物放进风景行口中。
“这京都多得是想要太子死的,但如今,我却不能让他死。”
这个时候,太子要是死了,那罪名就落到了将军府头上。
所以,风景行一定不能死,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童昊辰怔住,“可他还是死了……”
“这颗定颜珠,可保他的尸首三日不僵。”
秦赫疑惑,“人都死了,尸首僵不僵还有关系?”
“只要躯体还没有僵硬,或许会有办法复活也说不定。”
复活?!
海儿话一说完,童昊辰和秦赫蓦地一喜——难道,她有办法?
“死马当活马医吧,”
海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要是躯体已经僵了,那就什么法子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