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起,乌云蔽日,变天了。
燕平在飞奔,他跑得几乎跟风一样快。
路边的树影飞快地向后倒去,燕平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荷花啊荷花,你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荷花,你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大师兄可怎么活下去?!”
“荷花啊荷花,你跟着大师兄没过一天好日子,大师兄向你保证,今后一定加倍用心待你!”
他一边急奔,一边这么想。
他迎着风,近乎疯狂地向前跑着。
到了,就要到了,他已经远远望见了家中那棵老梅树。
以往每当此时,等候在梅树下望眼欲穿的荷花便会高兴的迎上来,嘘寒问暖一番。
可是,今天树下没人,什么都没有。
早上离开时,荷花不是还兴高采烈地在树下为自己裁制新衣吗?
燕平跑到树下,只见到满地落花和花间那几点殷红。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院子里很安静,屋里也很安静,出奇地安静。
就连往常总在屋檐上聒噪的麻雀,此时也没有了声响。
燕平一步一步,向屋里走去。他的脚步突然变得十分沉重。
一进屋,他就看见了荷花。霎时,他如同遭遇雷击般呆在了那里。
荷花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平放胸前,象是睡着了。
她那支最最钟爱的玉簪,此时正端正地插在她的前胸,玉簪四周已被鲜血浸红。
良久,燕平才缓缓走上前去,两行清泪早已无声无息地流过他的面颊。
他来到荷花跟前,用手抚了抚她的脸。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他的眼里满是怜惜、痛苦以及懊悔。
“傻丫头,你知道你有多傻吗?”他呜咽着说道。
“你怎么这么傻啊……”
“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一遍一遍这么说道。
“是燕平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突然,一个甜丝丝的,甜得发腻的声音在燕平身后想起。
与此同时,屋檐上,窗棂外,整个茅屋四周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一大群老鼠在爬。
“唉,这荷花姑娘也真是的,好端端的,突然寻了短见,真是可惜啊……”那个甜甜的声音继续说道。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听到一声厉啸!
伴随着凄厉之极的厉啸声,一道寒光突然自燕平身上发出,犹如一道凌厉的闪电,直向他劈去!
他根本没有作出反应,便被那道寒光劈成了两半!
他本来站在燕平背后,两人距离足有两丈远,可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两团血污!
厉啸声又起,那凌厉的寒光突然又划了道诡异的弧线,直奔荷花所躺的那张床下面!
一道白芒本已从床底下疾射而出,可转眼间就被那道寒光削成两半,然后一股血箭便喷泉般从床下涌出!
“咔嚓!”山崩地裂般一阵巨响,屋顶忽然裂了一个大洞,与此同时,无数黑衣蒙面人挥舞着古怪的兵器,从屋顶上、窗户外、衣柜里、屏风后杀出!
厉啸声再次响起!
那啸声,似哭泣!似控诉!
宛如一个悲愤凄绝的地狱亡灵,在声嘶力竭地控诉!
控诉那人世的无情,控诉那阳光下的罪恶!
是刀!那是刀的声音!
寒光过处,人与物尽皆糜碎!
蒙面人们本来杀气毕露的双眼,突然都充满了恐惧。
他们从未听过如此可怖的声音,从未尝过如此凌厉的刀法,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人!
漫天血光之间,隐隐可见燕平那几欲喷火的双眼。
鬼哭狼嚎声中,清晰可闻燕平那声嘶力竭的怒吼!
他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转眼间,他的人已成了血人,他的刀也成了血刀。
他把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一刀毙命!!
天地间,忽然又归于一片沉寂。方才喧闹的竹屋里,此时只有满地血污。
……
寒风凛冽,有雪花落下。
燕平抱着荷花,嘴里不时喃喃说着什么,就像一个梦呓的傻子。
良久,他才看到那件枕头上的天青色长衫,那是荷花今天刚给他做好的。
衣服上,已有点滴血迹。
他拿起它,端详片刻,然后认真地将它穿上。然后他找来一把锄头,来到院中那棵梅树下,开始一下一下地刨。
他的动作很僵硬,他的表情很麻木。
冷风在吹,雪花在飘。
坑刨好了,燕平回到屋中,开始翻衣柜。
他找出了前天自己新买的那几尺绣花锦缎,荷花平时常穿的几件衣服,以及荷花的那个宝贝锦盒。
翻到最后一个抽屉,他突然一愣。
那里面摆满了画,是他画的。
“原来每次让荷花拿去卖的画,她都私下藏了起来。那每次她所谓卖画的钱,想必还是她多做的针线活换来的”。
想到这里,他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他回到床头,再次抱起荷花,用手轻抚着她的脸,呜咽道:“荷花啊荷花,大师兄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他泪如泉涌,声嘶力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下荷花,小心地从她胸口上取下那枚玉簪,放入自己怀中,放在最贴心的位置。
然后他轻轻抱起荷花,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