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寒露。
杭州,万柳庄。
彩旗飘飘,到处都是肃然站立的武林中人。
霍白羽站立在高耸的擂台上,环视着四周的人群,依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但是,此刻的他,内心却心潮澎湃。
今天,他将从这里开始,走向这个江湖的权力中心,走向他人生的顶峰。
为了今天,他足足准备了二十年。为了今天,他付出的实在已够多。
他相信,今天他所创造的成就,足以让梅花派的列祖列宗惭愧。
他的对面,站着点苍掌门顾勉之,白须飘飘,神情略显拘谨。他的旁边,正襟危坐着本次比武的公证人,方今江湖上最有威信的两个人:万柳庄庄主蔡扶风和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慧忠大师。
不知从何时起,江湖中已经开始流传这么一句话:“北少林,南武当,中间还有万柳庄。”
但是,霍白羽相信,要不了多久,梅花剑派就会和这三大门派齐名了。
“时辰已到,比武开始!”一旁垂手肃立的蔡和朗声道。
蔡扶风缓缓站起身,清咳一声,走到霍白羽和顾勉之中间,面向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道:“今日之比武事关重大,故不限招式时间,直至决出胜负为止。刀剑无眼,请双方各自小心!”
说罢他一示意,蔡和随即郎声道:“双方亮剑!”
一个青衣童子,捧着一个狭长的玉匣,走到顾勉之身边。
玉匣质地极其纯净,似是上等蓝田美玉制成,在阳光下发出耀眼洁白的光芒。
顾勉之庄重地接过玉匣,端详片刻,然后打开匣盖,取出一把闪闪发光的宝剑。
剑鞘,连同剑柄,竟也由纯玉打造而成!碧青的玉鞘之上,雕着一只腾飞的青龙!
那是点苍派历代相传的镇山宝剑:苍龙剑!
顾勉之意气风发地高高举起苍龙剑,往外一拔!宛如蛟龙出水般,那剑发出的悦耳龙吟,响彻全场!
台下的点苍派弟子纷纷鼓掌呐喊,为掌门喝彩。
阵阵喝彩声中,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白眉弯如新月的垂暮老人,佝偻着身子,缓缓走上擂台,手里提着个狭长的漆黑的木匣。
人群顿时被那老人吸引了注意力,这个古怪的驼背老人,看起来实在太特别,太神秘。
梅花派掌门的剑童,竟是这么个老人,这实在让人意外。
霍白羽接过剑匣,温和地向那老人一笑,笑容很亲切。
然后他缓缓打开剑匣,取出一把剑。
在场的武林中人,登时有了些许骚动。
那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剑!
漆黑的剑鞘,漆黑的剑柄!
霍白羽轻轻拔剑,一道乌光无声无息地射出!
暗黑的剑光,如同来自幽冥地狱。剑身上那稀奇古怪的铭文,似是恶魔的诅咒,一眼看去,不寒而栗!
“乌丸神剑!”人群中有人惊呼。然后全场哗然!
蔡扶风和慧忠大师愕然对望了一眼。顾逸飞的面部肌肉则抽搐数下。
传说中的诅咒之剑,流落江湖数十年之久,无数英雄豪杰为之丧命,与惊虹、太阿、紫薇宝剑齐名的但更具神秘色彩的乌丸神剑,竟在霍白羽手上!
“各位请勿吃惊,此剑乃十年前在下在广西十万大山中,诛杀巨盗沈千浪后所得,实属偶然。”霍白羽淡淡笑道。
一种不详的感觉在顾逸飞心底泛起。
虽然他深知霍白羽不容小视,毕竟梅花派刚出过叶风这样的人物。
但对于这次比武,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事实上,江湖中人大多也认为,他顾逸飞占了六成胜面。梅花派的剑法虽然很少现于江湖,但经过点苍派近千弟子的奔波努力,还是让顾逸飞如愿以偿地研究了一番寒梅十三式,以及梅艳三绝剑。
但是,今天尚未交手,霍白羽就让他吃了一惊
据说乌丸神剑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能让使用者的对手丧失意志,心神失常。虽然像顾勉之这样的武林名宿对此类传言一贯嗤之以鼻,但今天如此关键的场合,轮到他对付消失已久的乌丸神剑,这还是令顾勉之有点心虚。
“请!”
“请!”
两位武林宗师级人物礼貌地拱了拱手,然后缓缓走近对方。
突然,只听“铮”的一声,一道白光自顾勉之手中冲天而起!
苍龙剑法!龙腾四海!
与此同时,霍白羽也出手。
他的动作并不很快,显得从容而洒脱。
宛如平地升起一团乌云般,擂台上似乎突然暗了下来。
他每一剑挥出,都似带来一片无尽的黑暗;伴随着剑气而来的,竟似是茫茫的愁云惨雾!
他的招术不是寒梅十三式,也不是梅艳三绝剑。
比寒梅十三式更加诡异,比梅艳三绝剑更加凌厉,更加可怕!
他的剑,似乎并不是在刺向对手,而更像是在斩杀光明!
玄梅吐蕊,乌梅探春,墨梅留香!
梅艳三绝剑到了他这里,已经成了梅艳七绝剑!
蔡扶风和慧忠大师均面色凝重,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霍白羽出手。他们目光闪动,谁也不知他们俩个心里在想什么。
霍白羽面带淡淡的笑意,似是在做儿戏一般。不出十招,在场每个人都已看出,他已必胜无疑。
顾勉之左支右拙,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在霍白羽的剑下,他的苍龙剑法根本施展不出威力,简直是不堪一击。
难道那乌丸神剑真的有传说中的魔力,令点苍掌门这样的人也如此失常?
蓦地,只见霍白羽手腕轻轻一抖,挽出一道剑花,紧接着连续五道乌光划空掠过,只听“叮”的一声,一道白芒飞起,一闪即没。
台下近千武林中人,包括点苍弟子在内,鸦雀无声。
顾逸之已败。
那道白芒正是他的苍龙宝剑,现在正钉在几丈远的地方,兀自在晃动着。
“你使的是什么招术?”顾逸之脸色难看之极,低声问道。
霍白羽淡淡一笑道:“这是在下自创的一记剑招,黑梅映雪。”
“果然厉害,我输了。”顾逸之神色黯然,拱了拱手。
“承让!”霍白羽很有风度地还了一礼。
“好一招黑梅映雪!简直出神入化!”台下的慕容雪大喝一声彩,周围的昆仑弟子随即开始热烈鼓掌。
“霍掌门神功盖世,令我等大开眼界啊!”
“大家且听我说一句!”慕容雪纵身上了擂台,显得很激动。
“霍掌门德高望重,敦厚仁慧,没想到武功更是高超绝顶。各位同仁,有这样的人做盟主,我昆仑慕容雪第一个支持!”
“我们也支持霍掌门就任盟主!”一旁的四大镖局总镖头及崆峒长风道长纷纷点头。
可是,另一方的武当、华山等门派的人都闷不做声,而点苍派则有人高声道:“盟主之位岂是儿戏。若是彭昆仑胜了也还罢了,我们愿赌服输。可你们找别人赢了比武,这算什么事!”
慕容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着道:“梅花剑派虽然人少,但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大家可否知道,霍掌门的公子霍飞少年英豪,刚刚扫平了蝙蝠山庄的川东分舵依风听雨楼!而霍掌门麾下的其他几位好汉,则劫了蝙蝠山庄青州分舵搜刮的二十万两不义之财。现在,蝙蝠山庄青州分舵舵主银刀白嵘和依风听雨楼楼主厉鹏飞的人头,以及那二十万两银子,已送来此地!”
他话音未落,便见十几个梅花派弟子,风风火火地抬着八个黑漆木柜以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上了台往地上一放。
见了那银子和人头,台下群雄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惊讶之余,开始颔首称赞。
蔡扶风上前检视一番,然后叹道:“果然是白嵘和厉鹏飞的人头,没想到弹指之间,霍掌门就做了这么多大事!”
霍白羽微笑道:“依风听雨楼祸害川东多年,在下早就有为民除害之心,这次托付犬子收服这些恶贼,也是义不容辞。至于这二十万两银子,既然取之于贼,何妨用之于贼,就暂且托付给蔡庄主,以做日后群雄讨伐蝙蝠山庄之资吧!”
“果然高风亮节!在方今蝙蝠山庄如此张狂之日,梅花派能立下如此奇功,实在是难能可贵!”慕容雪煽情的言语再次响起。
“是啊是啊!”附和的人明显比刚才多了。
一片赞美声中,方才点苍派的发言那人又冷冷道:“梅花派?梅花派最厉害的不是那个叶风吗?”
“放肆!何人胡言乱语,给我站出来!”慕容雪闻言大怒,纵身上前,就要找那发话之人问罪。
“你要怎地!”
“你们点苍派害了我师兄,我正要找你们算账!”慕容雪怒道。
双方弟子都显得很激动,互相叫骂推搡,场面混乱之极。
霍白羽看着下面人乱做一团,略显尴尬。蔡扶风则大喊一声“安静!”,制止住了众人。
“霍掌门代昆仑已故彭掌门胜得此次比武,于情于理,本当推举霍掌门就任盟主之位,但此事毕竟事关重大,且待在下同慧忠大师等诸位前辈商议决定后,尽快通告大家!”
说罢他向低声对霍白羽道:“霍掌门,在下其实也赞同您就任盟主,但此事尚需给小弟一点时间,请多多包涵!”
他歉然地向霍白羽笑了笑,回到座位上坐下。
“说的好。”慧忠低声对蔡扶风道。
两人随即离席而去,台下点苍派和昆仑派的人仍在那里闹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