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云海（三）
我决定回趟S城，不是有句话叫做“家是心灵的港湾”吗？可是我为什么需要停泊？在车上我的脑海里竟然不停的浮现她的面容，我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我对她恨之入骨罢了，所以远离她仍对其念念不忘。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逃离她的身边，是不忍？还是害怕？一切的一切就像儿时讨厌的计算题一样没有答案，也不知道方法。
S城已经褪去了往日的娇羞模样，开始大肆地规划，到处都有宣传海报，而令我惊异的是大屏幕上竟是自家的茶叶宣传片。看来这女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父亲对她的**溺也是不无道理，如果父亲还在，她这个贤内助应该是极其幸福的吧。
“回来啦？”回来时直接去了公司，她在看着公司的账本，头也不抬，语气平和。
“嗯。”我放下行李，帮着她整理，我们都没有说话。
晚上没有去酒店，而是她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家常小菜。
“仲山，吃饭了！”很平常的语调，似乎爸爸就在她旁边，我很难想象平时她一个人是怎样度过的，但她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一点我看起来的孤单，也许他认为父亲一直都在吧。
“我走之前去看了哥……”我明显看到她的手一下捏紧筷子，转而又平静的夹菜。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把我喜欢吃的菜往我碗里夹。
晚上她抱了干净的棉被到我屋，祥叔和莲姨在不久前离开了，她给了一笔钱让他们回乡颐养天年，她说她一个人不用人照顾，家里自己也能打理。
“我想把哥送去美国治疗，那边的专家在尽量安排。”
“你不是说要再过一段时间吗？”她铺被子的手停下来，说完便又用手弄了弄被角。
“我想提前让哥适应那边的环境。”我打开电脑，桌面图案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全家福。看着略带青涩的哥和自己，还有严肃的爸爸和满脸按捺不住幸福的她，我眼睛觉得有点干涩，滴了两滴眼药水，却因为手抖全滴在了脸上。铺好**的她刚好看见了，不询问我便直接从我手里拿过眼药水，我竟也乖乖顺从了，一手托着我的下颚，一只手熟练的挤了两滴液体，好像我还是个小孩子。
“把眼睛闭上一会儿。”我眨了眨双眼，然后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哥……”我不知道接下来是否应该和她说。
“他怎么了？”尽管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免不了透露她的关心与急切。
“他没事，就是前段时间头磕到了，你不用担心！”
“美国的事还是暂且缓一缓吧，安排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况且这边的生意交接也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
“我们去了……就在那边定居了吧……”我背对着她搜寻网页，其实我很想转过身看她的神色来判断她是否同意，但我没有转过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好，这边的事我会尽快安排妥当。”
“我帮你吧！”我侧过身。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早点休息。”她走出房间，轻轻合上门。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小时候初见的妖艳到如今的像一块古董美玉般娴静自然，儿子的变故、丈夫的逝去，紧接着有条不紊地打理原本该我承担的工作，是什么让她这么坚强？除了两次在医院的痛哭，我几乎没见她流过泪。父亲爱上这样的女人似乎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那一晚睡得很舒服，也许是因为那被子有着一种让人安稳的味道。
我不知道是回来的第几天，但我觉得每一天都是第一天，和回来的第一天一样的想念，一样的煎熬。看着聊天界面，我一次次地点开又关上，她的头像一直显示着灰色，我很想知道现在的她在做什么，是不是饱尝失去我的痛苦？另一方面其实是我不敢想象如果她生活得很快乐，我将会有多么的失落。
“我们下个月就走吧！”她很平静地说道，看样子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她耐心地擦着父亲的遗像，好像她擦得就是父亲的脸一般仔细小心，我知道她舍不得她的回忆，和父亲一起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她一定坚信父亲还在这儿，陪着她一起吃饭、看书、睡觉……
然而那一刻我却惶恐，我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冲动，我告诉她我要回K城去陪着哥。回到K城的我径直回了家，我感到诧异当时的我把那儿称之为家，但是我告诉自己只是去为了炫耀胜利的喜悦，或是再在她的伤口上捅上一刀。而按着门铃的那一种着急，听见她声音的那一种激动，见到她的那一种渴望，我放纵了自己，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的身心。
她就是那样的女生，明明心里想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却并不开口询问。连祈求我不要离开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一种语气竟然让我有一种憎恶自己的犯罪感。但激情褪去，我才发现自己犯了多么大一个错误。我只得转而又安慰自己，这就是自己的计划，要让她毫无防备的爱上自己，然后我再在她毫无防备之时离开她的世界。我相信爱情足以让任意一个女生变得痴傻。
具体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我想带她去见我哥，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向自己解释。但是看到她听见付临廷这三个字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我觉得感觉还不赖。她居然说哥已经死了，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这是多狠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眼里，哥就该以死亡结束吧。但是我也期待她说些什么，哪怕是无谓的辩解也可以，但显然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她躲闪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
医院里她的浑浑噩噩、她的兢兢战战、她的魂不守舍我都看在眼里，我期望她向我哭诉，又反感她的惊慌失措。她的头靠在我的胸膛，我多么希望她能听到我的心声，可是她闭口不言，只是眼泪浸湿了我的衣衫。
她在哥面前流了泪，但她说是因为同情，我当然知道，不仅仅是同情这样简单，应该还有后悔、遗憾、憎恨吧，但是区区几滴眼泪就想赎罪吗？不可能！然而更让自己不解的是出于什么样的初衷我心痛，竟在哥面前拭干她脸上的泪痕。我告诉哥她是我的女朋友了。潜台词是你看好了，我也会让她尝尝你的痛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