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洛阳城下。
烽烟里闪烁着刀甲的寒光,朔风中累累白骨狰狞嘶喊,残辉透过尘埃洒下了晶莹的微光。天边孤雁徘徊嘶嚎,俯视倒在这里的将士,幸存者相扶离去,倒下的弱者注定化为尘土飞散天涯。历史为胜者书写,凯歌为强者奏响。强弱天定,存亡随命。
洛阳城外远远的高山上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其身后的童子弱弱的拉住了他的衣袖流着泪望着山下凋零的战场,“先生,你要带我去哪里呀?”童子用稚嫩的言语询问着。
中年男子捋起他的胡须说道:“去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
“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会有的!”清风吹动着中年男子的胡须,他的眼中充满了希望继续说道:“就在远方。”
童子半信半疑的拉着那中年男子的衣角便消失在了余晖之中。
那中年男子便是晋武帝司马炎之子司马浑,经历过八王之乱的他如今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即便亲眼看到刘聪带领着匈奴军杀入洛阳城内,他也早已无动于衷。
他心中所感伤的只是这洛阳城内的数十万百姓,未能免于战火,连他身边仅有九岁的童子江怀,也是他在逃亡途中生生从匈奴人手中抢回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从凶恶的匈奴人刀下救下这个可怜的孩子,只是当他看到江怀第一眼时,心中便觉得这孩子与自己有缘。
司马浑带着九岁的小江怀离开洛阳之后,便一路向江南进发,如今匈奴人掌权,当今的皇帝早就成为了一具傀儡,普天之下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只能带着江怀去投奔在他江东做太守的哥哥司马睿。
二人辗转数月,终于在腊月时节过荆州来到了江左地界。
司马浑带着江怀进入江左地界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入建康,值此天下纷争,兄弟相残之际,他早已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便带着小江怀在庐江城内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公元311年,腊月九日,是夜。
司马浑开着窗子望着天空之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徒自叹息,小江怀站在一旁十分不解,鼓足勇气问道:“义父,你我逃亡时我都不曾见你如此忧虑,怎么如今眼看就要到建康,你却满心忧愁起来了呢?”
司马浑有些溺爱的看着小江怀说道:“你还小,有些事是不会懂得,去帮我取纸笔来,我要给我的兄长写一封信。”
“好的,义父。”说完小江怀便将纸笔取了过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司马浑便将给司马睿的信写好,与此同时对着窗外的明月自语道:“为今之计,我只能将此心交于明月了。“
第二天一早,司马浑便吩咐信使将写给司马睿的信送了出去。
五日后。
建康城,司马睿府邸。
此时,王敦、王导正在与司马睿商量着什么,突然府门来报:“禀主公,有信使送来了您的一封信。”
听见这话,司马睿以及王敦、王导心中一阵疑惑,纷纷在猜测此信是何人所来。
“将信呈上来!”司马睿吩咐道。
司马睿身边的侍从从府门手中接过信之后,十分恭敬的递到了司马睿手中。司马睿拆开信封之后,很快便将信的内容看完,随即将信递给了王敦、王导,随即问道:“原来是我胞弟司马浑想要来投奔于我,不知你们二人有何看法?”
王敦、王导接过信笺之后,大喜,说道:“主公,大喜啊!”
司马睿一脸疑惑,当即问道:“喜从何来?”
王导随即解释道:“如今京都洛阳陷于匈奴人之手,愍帝虽为名义上的皇帝,可实际上早就成为一具傀儡,大权全部掌握在刘聪手中,司马浑战乱后自洛阳逃出,正好给主公你一个入京勤王的理由!“
“二位先生的意思是矫诏?“司马睿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
王导与王敦相互看了一眼随即笑道:“只要司马浑在我们这里,有谁敢说他带来的诏书是矫诏,到那个时候,就算是矫诏也会变成真正的诏书。”
听完这话,司马睿大喜,随即言道:“取纸笔来,我要亲自给我浑弟回信。”
司马睿信写完后,便第一时间让信使送到了庐江城司马浑手上。司马睿回信上的意思很清楚,本自同根生,他非常欢迎司马浑的到来。不但如此,只要司马浑肯来,便会委以重任。
司马浑接到司马睿的回信后,心中方安,随即对小江怀说道:“去收拾一下吧,我们是时候该入建康城了。”
即将进入建康城的前夜,司马浑将小江怀叫到他跟前,语重心长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便名为司马孝,字忘生,江怀这个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有关江怀之前的一切都已经化为尘埃了,你懂吗?”
小江怀瞪着一双大眼睛,十分有灵性的点了点头说道:“是,义父,孝儿一定将义父的话刻在心里。”小江怀经历了这么多如何不懂,如今这纷乱的世道,也只有司马这个姓能保他无虞,否则即便入了建康城,他也只能是个野孩子。
司马浑十分欣慰的摸了摸小江怀的头,随即言道:“清风再续,流年不羁。任江山飘零,铁马山河去。无谓善恶,皆为天命。平江秋水寒,存亡皆随命。”
小江怀,不,是司马孝听完司马浑的话,口中不断呢喃道:“存亡皆随命……”
伴随着司马浑的一句存亡皆随命,一夜间,司马孝想了很多,匈奴军队攻入洛阳城后那一场惨无人寰的屠杀让他久久不能忘怀,他无法忘记他亲眼看着他的父母惨死在匈奴人的屠刀下而他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发誓,此生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自己的命运他要自己主宰。
柔弱无比的小江怀已经彻底死去,跟随司马浑进入建康城的是性格无比刚毅的司马忘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