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所以称为废墟,乃是因为它是破败的,颓废的,象征着荣耀的终结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曾经都是荣耀的,光荣的,昭示着繁华的盛世的。
这里的天色实在是糟糕,但是并不妨碍众人在经过了仿佛一辈子那么漫长的寻找之后,目视着它从地平面慢慢升起。
“我应该庆幸这里的地球也是圆的还是应该庆幸我们没有老死在这里?”琼姐讽刺地说了一句。
他们已经在草原上走了太久了,吴臻已经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的生活,曾经经历过的地窖中的生死存亡。
一梦千年,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永远不会死去的枯草,永远走不到头的草原和永远不会流淌的时间长河。
光是寂寞,就足以改变他们。
阿沐也不复一开始的阳光开朗,整个人可怜兮兮地挂在阿青身上,苦着眉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琼姐一如既往的暴躁,而冷石,吴臻看不出他的变化来,就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走,习惯了这样孤寂的旅途。
在离废墟不远的地方,五人停了下来做最后的休整。
废墟近在咫尺。在暗红色的天色下,看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幕布,只能看到一座巍峨的建筑矗立在荒草中,隐约中一条大道淹没在荒草里,曲曲折折地向着建筑展开去。
“我觉得我快废了……”队伍刚停下来,阿沐就如同得了软骨病一样趴在草地上,一边揪着草叶一边嚷道。
“喂,起来啊,你可是女孩子啊,趴在地上像什么话。”阿青走到她身边蹲下,扯了扯那两根长辫子,又抓了一把枯草洒在她头上。
“死开啦……”阿沐挥了挥手,随意地拨掉眉毛上沾着的草屑,坐起来耸拉着肩膀叹息道:“我前两次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的。”
吴臻也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长久的旅途,虽然从一方面锻炼了他的身体素质,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让他的精神疲惫不堪。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如同那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弓箭上过紧的弦,亦或者更像是一桶火药,只需要那么一个触发点,随时都可能失控。
“走吧。”冷石拍了拍手道:“阿琼,阿沐,阿青,靠近废墟的时候记得随时警戒,吴臻……放松一点吧。”
琼姐点了点头,阿沐也停止了和阿青的打闹,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吴臻。
吴臻有些尴尬,不过也感到了一丝别样的温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回答道:“我没事的。”
他有治愈术在手,在相同的际遇下,自信生存能力不会低于其他人,同样的,因为他的治愈术,他也不会被放弃。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这里和地窖不一样,这些新的伙伴可以真正的信任。
一座中世纪的,城镇样式的废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高大的外墙因为烈火的缘故而变得漆黑,有残留的旗帜的碎片躺在地上,深蓝色的丝缎,似乎是金线的镶边,被烧得只剩下一点布片,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的信息。
城墙顶端是砌成垛口的样式,也许是作为防御的工事。城门十分狭窄,尽管已经没有了大门的存在,却只能容纳三个人并排通行。单单从外面看来,这座城镇简直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不过……想到那些信息,果然是因为粮食受到污染而从内部被攻破的罢。
“很奇怪的城市。”冷石道:“我们一开始认为这是中世纪的剧情,而且从这座城镇的样式也很清晰的属于中世纪,不过独独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阿沐和阿青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吴臻也觉得不太可能,这座城镇一眼就能看出跟教堂是一个风格,而且明显经过一场大火,就算有些什么显著的标志也应该在大火中被毁掉才对。
“按照正常的解释来说,一个攻防兼备的城镇,必然该有一条护城河。”琼姐皱了皱眉头,左右看了一圈:“这个城镇外面连条沟都没有。”
吴臻刚想反驳这是在草原而附近并没有河流,又突然想起,就算是没有河流,也至少该挖掘出深沟以抵挡外敌,不然就算城墙修得再高,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中世纪的城堡一般是用于防御,所以一般会修筑在地势险要的地带,借以天然的屏障进行防御,像这座城池一样修建在平原上的本来就少见,何况还没有作为防御最基础的护城河,这样的建筑,本就不合理。”冷石分析道。
“难道是在城镇毁灭的时候被填平了?”阿沐偏着头想了想,回答道。
“可是如果是在城镇毁灭之后被填平的,那么也应该有些痕迹。”阿青并不赞同阿沐的回答,指着脚下道:“你看这些,你能看出顶点不同寻常的痕迹来?”
“其实我们都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时间是停止不动的,但是却不清楚时间停止在哪里。”冷石弯下腰捡起那片丝缎:“既像是停止在城镇毁灭的那一瞬间,又像是在之后依然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手一扬,那片碎布轻飘飘地掉落在脚边:“这些东西可不像是饱经风霜的样子。”
“可是这样根本说不通。”吴臻组织了一下语言:“假设它有护城河,那么护城河的消失是显而易见的,然而这些东西……”他捡起布片捏在手心:“这些东西的存在显然是与时间相悖的。”
在城镇毁灭之后的漫长时间里,草原上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变化,也许那时候日升日落风霜雨雪依然存在,也许那时候草原还不是草原,而是高山大海,这些导致护城河渐渐地被填平,而这片幸存下来的碎布却不明原因的停留在了落下的那一天。
“会不会像是潮水一样,潮涨潮落,打湿的始终是那一片近海的地区,而在远离海岸线的地方,潮水,也只是一个名词罢了。”吴臻提出了一种假设。
“时间……是从城市开始停止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城市里面应该还很‘新鲜’”冷石点点头,丝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一个怎样冷的笑话。
不过,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如果真是漫长到足以将沧海夷为平地的时间,那么那座遥远的小教堂到底是凭何得以保存下来的?
暂且按捺住内心的疑问,吴臻紧跟着众人走近了城门。
打头的仍然是冷石,在他前面是并排着的阿沐和阿青,琼姐走在了他的后面。
城门并不深,大概也只有三米左右的长度,不过因为狭窄的缘故,总有一种行走在山涧之中的感觉,随后便是一片开阔崭新的广场。
没有灰烬,没有落叶,地面铺着的石板像是水洗过一样干净整洁,广场中央的水池干涸了,露出池底的死去的青苔来,暗沉的大块墨绿色青苔。
广场的四周是一排排的商户,每一间都是窗明几净,如果不是摆在窗台上的花盆里枯死的植物,根本看不出一丝破败的迹象。
“天空……”阿沐仰着头呢喃了一声。
天空竟然是正常的蔚蓝色,絮状的云彩,金色的太阳悬挂在天上。
那‘眼前一亮’的感觉原来不是出于这整洁的环境,而是因为这里真的有着耀眼的阳光。
“果真十分‘新鲜’。”琼姐叹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冷石。
冷石自然是注意到了天空的异状,不过……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广场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巨大的栅栏状的大门,半开着,门口是一片阴沉的雾色。
“先在这个广场搜索一番。”他下令道:“这么‘正常’的世界,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了,就多享受一阵吧。”
“虽然时间已经没用了,还是节约一些吧,阿沐阿青和吴臻一组,阿琼和我一组,分开在这些商店里搜索,重点找那些带有标记的东西和火把之类的消耗品。”冷石简单地将五人分成了两个队伍。
吴臻他们进入的第一间商店恰好是一间武器铺,里面的武器仍旧闪着冷冷的寒光,一点锈迹也不见。阿沐欢呼着换了一把十字弓,皮质的剑壶背在背上,又在腰间挂了一把轻剑,倒也似模似样的,阿青和吴臻并没有太多的想法,阿青只拿了一柄长枪,而吴臻也找到另一把十字弓,倒是给琼姐和冷石一人准备了一把长枪一把短剑。
在彻底搜索过武器铺之后,三人又进入隔壁一间店铺。
饱满的草莓,鲜红的樱桃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上,让人一看就觉得食指大动,不过……
阿沐捏起一颗草莓,无不可惜地叹道:“虽然你的时间停止了,但是你离我实在是太远了。”
“阿沐。”吴臻提醒道:“别忘了这个城镇就是因为居民吃了受到污染的粮食而毁灭的。”
阿沐一个机灵,一甩手像丢掉瘟疫一样把手里的草莓扔的远远的:“好可惜,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吃草莓吃到饱。”
阿青在柜台边上一阵鼓捣,甚至小小地放了一把火烧掉结实的柜门,随后走到吴臻面前摊开手。
手心里是一枚金币,倒放的正三角形,中间是一只半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