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取来一根细麻绳绑在手肘,从赵大强手中接过小瓷碗,转身站在坟头。
正当我准备将血洒在坟前,突然一阵强劲的夜风呼啸而来,像千军万马奔腾而下,耳旁“呜呜”作响,似万千亡灵鬼哭狼嚎,杂草肆虐像要拔地而起,风中夹杂微尘,让人睁不开眼。
此时天空中莫名聚拢一层黑压压的乌云,眨眼间以滔天之势,将明晃晃的月亮遮住,天地像屋子瞬间关了灯,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我急忙捂住小瓷碗,低头眯缝着眼,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心疑这阵怪风来得不正常,就在此时,裤兜忽然剧烈抖动起来,像手机来电时的震动一样。
兜里除了刚才点线香的打火机,还有李老头交给我的鬼祖牌,他让我戴在脖子上,我一直揣在兜里。
来不及细想,我扬起手中的小瓷碗,鲜血顿时洒在坟前,隐隐听到风中数声怪叫,像捂在被窝里的哭声,又像夜间孤狼的嚎叫,吓得我后脊梁的汗毛倒竖,冷不丁地打了一个激灵。
怪风慢慢停下,杂草恢复了原样,天空中的乌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四周又明亮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看向身后,摆了摆脑袋,四个人还愣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像被吓傻一般,我抓起地上的铁钎猛地插进土里,向四个人挑眉,示意他们抓紧时间动工。
赵大强明白过来,挥挥手,招呼其余三个人,向着事先确定好的位置开挖,悄无声息的田间地头,此时一阵“叮当咣啷”的响动,坟墓前尘土飞扬,差不多一刻钟,挖开了坟墓砖墙前的甬道。
农村的坟墓,大多像一个小房子,先挖一个坑,三面垒砌砖墙,留下一面供棺材进入,封顶以后用黄土掩盖,地面会凸出一个小土丘。
等放入棺材后,用砖头垒起剩下的一面墙,这面墙不能用水泥封死,砖与砖之间较大的缝隙用石片填充,方便以后合葬、移坟,最后用黄土填埋甬道。
赵大强扔下铁钎,打开强光手电,扒拉着砖墙上残留的黄土,忽然摇摇头,将我拉了过去,指着砖墙一阵比划,我试着伸手摸了摸,黄土像沾过水,借着手电的光线,看到砖墙上黄土的颜色像刚下过雨的土路。
不对啊!墓室埋在地下三四米深,土层有些潮湿可以理解,但不像手中沾过水的黄土这般泥,一般淅沥的小雨下不到这个土层,即使瓢泼大雨也不可能,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也没下过雨。
其余三人见我俩蹲在砖墙前迟疑,凑上来好奇的摸向砖墙上的黄土,脸上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想必他们参与过很多次葬人的过程,也没有碰到过这种奇怪的事情。
赵大强看了下腕表,已经夜里十二点十五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二话不说,动手掏出第一块砖头扔在地上,四个人看我有些着急,从上到下将砖头一块一块掏出来,丢在甬道里。
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木头腐烂的气味,赵奶奶的棺材埋入地下几十年,棺材板肯定腐朽得不成样子,只是这空气中明显还掺杂着另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让人脑子有些眩晕。
等砖头完全掏空,赵大强用手电照进墓室,其余三人将砖头平整的铺在甬道,方便待会将棺材抬出来。
我蹲在赵大强身边,看到墓室的空间不大,两三平米的样子,墓室的东侧有两条木凳子,上边摆着一口深红色的棺材,表面的朱漆斑驳不堪,棺材一侧的画已经模糊不清。
农村的棺材有颜色区分,男为黑棺,女为红棺。
棺材在下葬前,会请专人在棺材上用毛笔画画,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家世的棺材画不同的画,普通家庭老人去世,只在棺材两侧画上二十四孝图,子女为官的老人去世,除了棺材两侧画画,还会在棺头画上祥云。
当然有钱人家另说,只要乐意花钱,满棺材涂上金漆,也没人说不合适,只会当面提建议,每年清明烧真人民币。
没等我回过神儿,赵大强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指着墓里频频摆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地面黑乎乎一片,他晃了晃手电,我才反应过来,这地面居然还折射光线。
我捡起地上一块黄土,疑惑地丢进墓室,“噗通”微弱的声音传来,像往水坑里丢了一块石头。
他身子一颤,瞪大眼睛看向我,通过那不可思议的眼神,我知道他脑子里现在有一百个问号,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小姑娘坐轿头一遭。
现在如果李老头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关键是那老头没在!
我硬着头皮伸出右腿想探探地面,赵大强一把拽住我,连忙摇头摆手,我拍拍他胳膊,点头示意没事,心里有点埋怨起李老头,这全程是在打哑语好吗!
我踮起右脚慢慢伸向地面,他不放心的拉着我胳膊,其余三人见状,一个拉着我另一条胳膊,一个抓着我肩膀,一个搂着我的腰,四个人生怕这地面像黑洞一样把我吸走。
我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感觉地面上像是一层水,试着将整只右脚伸进去,一阵凉意从脚面传来。
我示意他们放开我,右脚慢慢探进去踩在地面上,水面刚好淹到脚脖子,我弓着身子钻进去,双脚踩在水里,侧头看向他们,示意没有什么大碍。
赵大强将绳索捆在肩膀上,低头钻了进来,其余三人对这墓里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扭扭捏捏不敢进来,赵大强转身冲他们摆了摆头,淌着黑色的水走向棺材。
等他将绳索固定在棺材上,墓外的三个人才挨个钻进来,赵大强瞥了他们三个人一眼,比划着手势,让赵富军和赵小兵站在棺头,我和赵二强站在棺尾。
他指挥赵富军和赵小兵抬起棺头,把下边的木凳子拿掉,然后让我和赵小兵抬起棺尾。
等两条木凳子都被拿掉,他伸出胳膊指向甬道,示意我们将棺材抬出去,他拿着绳子的一头,弓着身子先钻出了墓室,剩下我们四人抬着棺材,一步一步向墓室口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