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碧空如洗。浅海对岸的巍峨高峰露出了雪顶,半山和山脚则是郁郁葱葱的绿,一条又白又糯的云带在雪峰之下葱郁之上连绵开去。岸边,一位在路边茶馆避雨歇脚喝茶的中年髯胡汉不由得感叹:“都说此山景色壮美多变,果不其然!”
茶馆伙计正在给他加茶,听了很是自豪地接口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可是我们这里的奇景之一!原本多在夏秋之交可见,不想今日天气适宜,竟也显现了!客官真好运气!只躲得片刻阵头小雨,便竟见了这玉带云。”
“玉带云?好名字!好雅致!”那汉子赞道。
茶馆伙计上下打量了那汉子一番:“客官看着像是大苏洲江南人士,怎地也是去这山上求医么?”
“兄弟好眼力!这求医者可是不少?”
“岂止不少!这不我家主人开这茶馆、驿站、还有码头,接送的,都是去那黑峰山求医的客么。若非如此,各位大苏洲的贵客又怎会千里迢迢光顾我等这边陲小国。”那伙计笑脸谄媚,极尽讨好。
一旁有几个茶客忙顺着问道:“听说这黑峰山的大夫一医难求,可是当真?”
“的确难求!可要说难,有时也未必那样难。”
“此话怎讲?”
“各位有所不知,”一旁有一普通农户打扮老伯插话道,“这黑峰山山主历来有个规矩:求医者,需答三问。答对了,下山应诊,分文不取。答错了,再急之症,见死不救!”
“这……怎么这样?”周围人纷纷议论。
“那,所问之问可有答案?”汉子问那老者。
老者无奈地摇摇头,一旁那伙计也叹了口气,对着众人接道:“那山主问的问题颇为奇怪,完全无据可循。这位老伯探访数次了,皆不得方子。”
“都是什么样的问题竟这样难?”
“都是莫名之问!有次那山主问我:岸边天气如何?我照实答了:天气不错。就被他打发了。实在也是无解啊!”
“可不是!”伙计接口道:“我听闻,有些人请得那山主下山,大家便都好奇询问,谁知竟是些奇怪的问题和解答。有回我见一人得了个方回来,问他答了什么题,他说那山主只是隔着帘帐看了他半晌,便问了病症给了方子。”
一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均是听说多年来这黑峰山山主方子神奇,能治各种疑难杂症,且毫不在意方子外传。每逢初一及十五接见求医者,但凡他能开方或下山医治,都要别人签生死状,医不好不负责,吃死也不算!然则至今被医治之人皆是病症痊愈。这山主两年前曾一度云游江南不知所踪,两年回来后行医虽较以往频繁些许,只仍旧是一方难求,一医更难求,只不想是这么个难求法。
“要我看,那就干脆随便回答了。这分明就是凭他心情的么!”有人说。
大家纷纷附和。那老伯叹口气道:“是啊!只是不知道那山主为何,每每见了我都心情不好。”
“老伯您也别泄气!”那伙计鼓励他道,“至少那山主每回都能见你,我还见过不少人,等上两三个月,对岸的就是不见呢!还有不少到了府前的,就被打发回来的。”
“老伯求的是方子还是医病?”中年汉子好奇问。
“不瞒大爷,我欲求一生子秘方。并非求生儿子,只因我那儿媳多年不育,遍寻名医也无用,我家只愿能得一孩子,是男是女都行,也不求山主下山,但能给个方子都成啊。”
“可是因那山主无法可解?或者正巧是不愿传这生子秘方,所以不给你方子?”
“并非如此。这两年来我多次探访都只是远远隔帘相望,那山主都是遣身边管家传话,二三问便将我打发,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根本都未有陈情的机会,又何来其他之说。”老伯一边说一边摇头。
那汉子见老伯可怜,眼睛转了转,说道:“不瞒老伯,我与老伯所求相同,只是我家主人需求得山主下山应诊。不如我和老伯作伴,无论谁能请得山主,或得方子,或都可二人受益,老伯意下如何?”
那老伯不禁欣喜点头,如此增加了一次机会,果然好办法。众求医者纷纷点头效仿,互相探问病症,以求找到相似之人。
正在此时,只见对岸缓缓驶来一只小船,那小船连带船夫只能坐六人,船夫靠岸说道:“今日只此一船,请最先来的五人上船,其余人等,等下趟吧!”
众人纷纷七嘴八舌不满起来,这下趟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众位稍安勿躁!我家主人近日心情不佳,故此能有一船已然不易。先到的五位是。。。”那船家转头向伙计询问。众人自觉排好先来后到,船家看了点了点头,请了前边五位上船,那老伯和汉子均在此列。小船缓缓摇向雾气渐起的海面,其余众人纷纷悻悻离开。却也有两三个人不愿走,决定先等到天黑。那伙计见了,忙推荐自家客栈,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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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穿过浅海迷雾,停靠岸边,岸边有一牛车等候,赶车人是个穿着短打的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行人乘着牛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山。几个人一路攀谈,汉子方知那老伯便是附近镇上人士,故此常来此处寻医,倒也方便。此时正值春日,沿途多有溪流,穿过一片冷杉树林,路遇一处泉水,清澈泉水由铺满圆润透亮鹅卵石的细沙间汩汩涌出,轻山慢水伴着牛车吱呀呀的声响,好不惬意。中年汉子忍不住奇道:“这泉水好有趣,一股股从细沙中翻出,倒像是只只蝴蝶上下翻飞。”
那老伯笑道:“此泉正叫做蝴蝶泉。我大玉国的这中岳山有十八溪,十九峰,远处还有两座雪山。若不是大家匆匆求医,这山上倒是有许多奇景可游。”
“既是如此,我等只当游览一番,便是求不到医,也不算白跑一趟。”那汉子倒是豁达,却引得其余三人频频摇头,他人等心中只焦急亲友病情,哪有这闲情逸致。
再行片刻,山路变窄,到了一歇脚山间农舍,牛车不便再上山,众人下了车,便见那高山杜鹃形形sese,成片延绵点缀山间,余香悠悠。
农舍有一小厮等着来接众人,汉子见其衣着考究细致,虽与那赶车少年年岁相当,却完全不似普通仆从,不禁多打量了几眼,那小厮倒也不在意,只礼貌地对他微微点头。众人随他沿着小路向上爬去,渐行渐难,有一客实在受不住高山反应,只得下了山去。几近山巅,众人穿过一片树丛,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下方散雪覆盖的雪峰下,有一大潭。潭如镜面倒映碧天,空中淡淡云雾被清冷山风吹拂抚过水面,一叶飘落湖面,小鸟点湖衔枝。那汉子只觉胸中烦闷尽解,不禁停驻脚步,对着碧天镜湖直舒胸臆:“飞瀑流泉,曲径通幽,鸟语花香,镜天一湖,迷人神韵哪!”
那老伯又笑道:“大爷又猜对了,这湖正是叫镜天湖,又名黑龙潭。”
“哦?”汉子十分好奇。老伯似乎也忘了此行目的,颇有些自豪地介绍道:“此湖据传曾是观音大士放养黑龙的,所以叫黑龙潭。后来这山上来了两位女仙,说这名字戾气太重,便改名为了镜天湖。只是我等山野村夫不懂这些雅名,只称其高河。这河边的高河菜是一珍稀菜肴,只有此处才采得。。。”
那小厮拌着尚有些稚嫩的声音突然插话,指着前方一片绿翠野菜道:“此菜可腌制加工,辛辣爽口,香气沁心入肺,开胃健脾,清神去秽。各位求医归来不妨可多采摘些带回食用。”
老伯似乎习以为常笑而不语,那汉子却连连点头,面露喜色,拱手称谢,其余二人却依旧恹恹,也不理他们所说。那小厮见状,不再言语,微微笑着继续带路。
五人走了快一个时辰,都有些疲累,幸而日渐正中,倒也不凉了。绕过镜天湖,来到湖边不远处山峰对面的一个洞口,跟着小厮钻入洞内。此洞甚大,壁上插着长明火把,地上有些积水,故而铺了一层厚厚木板。火光照着众人的影子忽长忽短,脚步踩着木板的吱呀声和众人行路的喘息声回荡在岩壁上来回弹射,颇有些瘆人。幸而走了没多久,光线渐渐传来,渐行开阔,出了洞口,竟是一大山谷,只见冷杉巍峨翠竹吐新,成片的牡丹、报春、百合、龙爪彩虹斑斓,争奇斗艳,花团簇拥着山谷旁一个府邸,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大屋小舍,全是山石建成。原来这山洞竟是个隧道,通向这么个世外桃源!
那府邸看似就在近旁,也未建大门,只见府邸前一丛丛花甸和矮丛,一旁有一块不规则形状的大石上刻着4个大字,同大苏洲的文字十分相似:巫雨秀林。众人绕着花甸和矮丛七拐八绕,好一会儿才进入府中庭院。汉子忍不住问那小厮:“敢问这位小哥,这院外的花甸,可是个五行阵?”
那小厮瞧他一眼,眼中微微赞许:“正是。客人看着便是习武之人,既懂五行阵法,可看出这阵列了?”
汉子遗憾地摇摇头:“这阵法好奇特,明明只是低矮花丛,府邸就在前方,但若非小哥带路,要进去只怕是只能踩着花丛飞进去了。但看这花间树丛高矮布置,怕是寻常轻功,倒也未必飞得进去。”
小厮点点头,颇有些自负地说:“客人说的不错,这便是我们巫雨秀林的天地五行仙人阵法。”
“小畅!不得骄狂!”此时,突然一洪钟般声音传来,一黑面灰发蓄着长须的长者一身精干短打迎出,见了众人,迎面拱手揖礼,一边又继续对那小厮训诫道:“中原人士见多识广,我们这边陲小国,偏远高山,哪见得就有什么仙人阵法了。”呵呵两声对汉子又说道:“小生粗鄙,这位大爷见笑了。”似乎已熟悉那老伯,又对那老伯点点头,连着对那俩求医者也一并礼了礼。
汉子忙还礼道:“岂敢岂敢!”待要再客套两句,旁边两位再沉不住气,嗔道:“你这老头儿莫要废话,快带我等去见山主吧!”
那汉子见那长者只是粗布衣衫,双臂挽袖,一幅粗使打扮,远不如那小厮穿着细致,知那二人以貌取人,微微不悦,但那长者对那二人仍旧恭敬有加,笑眯眯道:“二位稍安勿躁。”说罢与那小厮耳语几句,点了点头,走到二人跟前又是一礼道:“今日我家主人只应诊两位,便是这位老伯和这位大爷,您二位大爷请回吧!小畅小欢会带二位下山。”说罢便引汉子和老伯进了屋去。那两人瞬间急了火冒三丈,不住争论起来,却被那叫小畅的小厮轻轻带过身边,三两下推挡,就退到了花甸丛中,再也绕不进来。汉子见那小畅如此好身手,忍不住夸赞了一声,回头去瞧了眼热闹,只听得他不住对二人抱歉,说主人实在心情不好,如何如何。
那长者也不急,待他瞧完热闹,带着二人沿着走廊往里走去,一会儿便进了一间内室,几丈开外有一层厚厚帘帐垂地,三人驻足而立,长者对汉子说:“大爷莫见怪,既然都是奇症上山求医,必是亲近之人,我家主人常说,这病人身边亲近之人,若是能身心愉悦,知情知礼,才利于病人病情,若是身边之人终日恹恹,引得病人心境不好不利于病,那病人便是有良药也要大打折扣。所以我家主人最见不得那些苦脸哭闹无礼之人。”
汉子听罢,呵呵笑了:“那公子确是如此行事之人。”似乎又是在脑补着那山主的神情,暗自发笑。
长者和老伯都吃惊地瞧着他,原来他竟认识山主?
汉子见二人吃惊,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荷包递给长者:“烦请荆管家通报山主,就说范三求见。”
那长者见他竟知道自己是谁,刚才言语间又似乎熟悉主人,道是故人,惊异中忙点头接过荷包,向帘帐走去。
那范三拉过老伯一旁耳语道:“老伯今日可想得方子?”见老伯连连点头,又道:“一会儿我引那山主出来,老伯无论见到什么,只消不住夸赞那山主,我保老伯今日心愿得偿。”话音刚落,那管家从帘后而出:“范爷请上前回话。”神情客气,语言却一改之前谦恭,显然是直接传的话。
范三听那纱帐后一阵咳嗽清嗓,知道那山主叫他声爷已是极尊敬客气,那“请”字却是管家自己加的,对他拱了手,大步上前在帘下台阶下停住,对着帘帐揖了一礼,却垂手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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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得片刻,果然听到帐后一个男中音悠悠传来:“是她派你来的?”
“是。”
“她为什么要派你来?”语言极力镇静却掩不住急切。
范三心中发笑:果然他知道是她便全然按纳不住,嘴上却不回答。
“她病了?你家少主病了?”帐后那人似乎疾步走到了帐前,一个人影贴着帐子望着他。
范三只是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不,她不会病,墨一也不会病,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悠闲。”那人在帐后走来走去。
范三依旧沉默不语。
“可她既然拿出铜钱,必是要紧之事,究竟是什么事?”
沉默。
“范三为何不回话?”那人嗔道。
“回禀公子,一棋姑娘交代,只需将锦囊交与公子,其余的一句话也不用说,公子见了信物必会随我下山。”
“哼。”那人一声冷笑,“她就这么肯定我会跟你走?”
沉默。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然为什么不让你说?”
沉默。
“那你为什么又说话了?”那人怒了,声音也大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彻底暴露了出来。
范三心中直笑,嘴上恭敬道:“回禀公子,为了节约时间。”
“节,约,时,间?”那人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一棋姑娘确是嘱咐在下不要回话。在下回话只为不让公子胡乱猜测而担忧。”
“哗”的一下,帘后之人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掀帘而出。那老伯没想到范三真能引出山主本尊现身,只见一男子白衣翩翩而出,看身型和秀丽发丝,听得声音,应也就二十岁上下,可脸上皮肤却似树皮般一道道深浅沟壑,好不可怕,忍不住张大了嘴合不起来。
那人绕着范三看了几眼,瞥见老伯看着他,飘到老伯跟前:“你盯着我干嘛!”
老伯吓得一身冷汗,但见他身后范三对自己频频使眼色,想起他刚才说辞,忙道:“公,公子,年年年轻有为,玉树,玉树临风,老农,我甘老汉从未见过公子这样的神,神人。”
“我怎么就年轻有为了,怎么就神了!”那人忽然凑近他,一手攥着那荷包,另一手捏着一枚穿在长长红绳上的小小铜币,对着他横眉竖目,那树皮脸皱成一团,十分恐怖。
老伯把心一横,掏心掏肺道:“这山下受过公子恩惠的人都病愈了,而且公子住在这样世外桃源,若不是年轻有为,便是神人,不然老农也不会一次次地上山来求医啊!”
那人听罢他说的,果然面色转和,点头道:“确是肺腑之言。甘老头儿,你是来了有许多次了。”又对范三傲然道,“既然她不让你说明原委,想来也不是什么紧急之事。你要让我跟你下山倒也不难,但这位老伯多次来求我,我要先下山给他的家人治病!你,就排在他后面,可等得?”
范三一揖到底:“但凭公子吩咐!”
老伯没想到那范三三言两句,居然能请得山主主动要下山给他家人治病,喜出望外,一下就给跪了,忙要磕头,管家忙一把扶住他:“老伯快请起!”说罢扶着老伯到一旁桌案旁,签了那生死状。那山主倒是毫不在意老伯大礼,坦然受之,继而问道:“你家人要治什么病症?”
“不瞒公子,老朽家儿媳妇儿多年不育,只求一孩子,男女皆可。。。”
“什么!”那山主跳了起来,“你让我去治不孕不育!。。。”又自言自语叽叽咕咕,“我堂堂黑峰山神医,三代百年名声。。。”正想反悔,见管家捧过那生死状递上前来,想到自己主动提出,人家协议也签了,此时反悔岂不是毁了一世英名,但去治妇人的不孕不育,他似乎也是觉得大大有辱他威名,当场骑虎难下,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老伯见他一把抢过生死状捏成个团,只道他要反悔,心中一下子一沉,却又见他一边满眼责怪管家协议给签得太快,一边儿死盯着范三,似是这才觉得着了他俩的道儿似得恨恨不平,却把那个纸团塞进了袖笼里。范三心中笑不住了,脸上也咧开了嘴,见他瞧过来,一脸戏谑地对着他又是一揖到底。那山主竟未再发作,只似小孩子般撅起个嘴哼了一声,把那树皮脸给扭了个狰狞,一甩袖转身走了。
管家和范三见他进去好久,互相打量着点了点头,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清流坊漕河大当家范三爷,我胞兄对三爷一直赞不绝口。”荆管家将二人在府中客房安顿好,对着范三讲到。
范三回礼道:“令兄托我带来些东西,还有些信儿要传。”又对老伯道,“老伯还请先回房歇息,我同荆管家还有些事务要讲。”说毕,便随着荆管家去了书房了。
另一边,那山主独自一人走进了府邸深处的一间和其他石屋并无二致的屋子里。那石屋外边皆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入了里边,屋中铺着的一层光亮的木地板比门口的玄关要高出一层,上头还铺了一层厚短绒的毯子。那山主还有些生气,甩脱了鞋子,穿着袜子踩上了毯子走了进去,一个小厅中摆着的木茶几上还温着才煮了没多久的山茶,一旁有一个铺着厚绒垫的贵妃榻的小厅,进了里边一间卧房,那山主往脸上用手一撸,手中赫然攥着一张renpimianju,露出半侧面一张俊秀英气却还带着些许稚嫩的脸颊,原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美男子。
他换上了一套两件式的轻薄丝质内衣,又披上件长及脚踝的纯白短绒斗篷,随意散开披至腰间的光洁长发,登上一双毛茸茸的拖鞋,踱到外间茶厅里,捏起一个小茶杯,歪在那贵妃榻上。
既然她拿出铜钱,必是十分要紧之事,可她既然不是亲自出面,应该也非性命攸关,原本他只想试探下范三,若真是紧急,他必然不会还如此镇定,如此,虽是给他骗去治不孕不育,到底她和墨一都无事便好。他举起一手,手指上还缠绕着那根挂着小小铜钱的红线,她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心忍不住便砰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