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距离赵进娶亲的日子差不多也有两个多月了。岚儿如今似乎已经摆脱了不少少女时的稚嫩与奴婢时的卑怯,现在也颇有些赵家女主人的样子了。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乡里乡亲来赵家串门,岚儿的待客礼数总是相当周全。那些周到的待客之物以及岚儿那不亢不卑的气度,让她在这片地区始终能受到不少好评。这让赵进也是颇感欣慰。
但是现在赵进一看,今天女主人待客时的样子,却显得颇为反常。
坐在主席上的岚儿,此时的表现明显地显得局促不安,甚至可以用坐如针毡来形容都不为过,似乎她所接待的客人身份要比她高很多,让她不敢坐在高人一等的席位上一般。
而客席上所做的,是一名身着嫩黄色襦裙,身材极为曼妙的少女,少女此时正颇为亲切地与岚儿说着什么。赵进一开始还没认出此人是谁,然而当那少女意识到赵进进屋,与岚儿一起对他行礼的时候,赵进不禁看愣了。
粉雕玉琢般的肌肤,精致匀称的五官,再加上那一双辨识度极高,使人一看就心头温暖无限的柔美双眼。虽然只在一年前见过一面,但赵进此时一眼就认出,这少女正是那季春候的徒弟,一年前赠给他一支玉簪的大美女沈盈啊!
一年前,这沈盈追随虎贲卫勤王,身上一身男儿装扮尚且难以遮掩她的柔美。如今身穿女儿服,那身上所散发的光彩更是别提了。就算这见惯风月的赵进,此时一见眼神也不由得微微发直了。
而那沈盈见到赵进之后,竟是显得异乎寻常的兴奋,甚至她的眼角竟已闪现出了泪花。而她这会似乎正努力的控制情绪,用一种有些颤抖的声音对赵进说道:
“赵大哥。。。一年未见。。。真是别来无恙啊。”
赵进的礼数依旧生硬:
“原来是沈小姐,这真是让我没想到。你不是应该正跟陈君侯在北上勤王么?怎么跑到粼城来了?”
赵进问完这句话后,却发现沈盈的美目似是微微有些一僵。她竟还下意识地看了眼岚儿,眼神隐隐地似乎变得有些尴尬,接着说道:
“师父的勤王大计。。。如今已经处于收尾阶段了。小妹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了,有逢粼城太学即将开学,师父怕赵。。。赵大哥对这太学的礼法规章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才让小妹前来。。。帮衬一二。。。只可惜小妹来晚了一步。。。未能赶上赵大哥与岚儿姐的大喜之礼。”
岚儿这句略微能听得出一种失落感的话一说出,当场的气氛突然间变得非常尴尬。赵进一笑,感情这小姑娘是为了自己,才大老远的从东都赶来啊。
其实,早已活过一世的赵进,怎么会不知道这沈盈的想法。当初这小姑娘送自己贴身之物的时候他就早已明白。只是这小姑娘对自己的好感,跟岚儿对自己的情谊比起来,终究是差了很多,所以赵进此时并未作他想,只是笑道:
“那可真是劳烦陈君侯费心了。在勤王之时居然还为我这样的山野村夫费心,当真是让在下受**若惊。只不过这太学开学一事,在下依然准备妥当了,当是用不着沈小姐再多加费心了。沈小姐到了粼城在下未曾拜会,实在是失了礼数了。只是今日天色已然不早,在下与内人尚有些事需要商谈,不如沈小姐先行回府,在下明日定当登门拜谢如何?”
沈盈没想到赵进居然会要她走,当下面容微微有些僵了,眼角的水汽似乎也有聚拢的迹象。
善解人意的岚儿如何看不出当下的气氛?她急忙说道:
“夫君,你我之事什么时候商谈都不迟,如今沈小姐不远千里而来,怎能就让她这么回去?不如夫君与沈小姐在此慢慢叙旧,妾身正好要去采办今晚的食料,这就告退了。”
沈盈一看岚儿居然要走,当下有些慌神,急忙说道:
“这。。。这哪行得?既然赵大哥有事与岚儿姐商量,那小妹就先行告退了。这是小妹在粼城的栖身之所。”说着,向赵进递过一张名刺:“其实师父有些话想托小妹代为转告赵大哥,今日的天色的确有些晚了。还望赵大哥明日一定要到草舍一叙。”这话一说完,沈盈此时竟已是眼泪汪汪了。
赵进一笑:
“陈君侯如此厚爱,当真是让在下承受不起,明日定当拜会。”说着,竟就这么送走了沈盈。
看着沈盈与那两名武士落寞离去的背影,岚儿此时心中非常的不是滋味,她对赵进说道:
“夫君,那沈小姐当真是对夫君你情深意重,当初真的应当听我爹的话,不该。。。”
赵进脸一板:
“不该怎样,不该娶你?岚儿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是这心思呢?那沈盈对我的情谊我很感激,但是与你对我所做的事情一比,那可就逊色太多了。明儿我也就去她那看看,听听那陈君侯对我交代的事就行。岚儿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改变你是赵家女主人的事实。”
岚儿的泪水也涌了出来,与其说是心中兴奋,不如说是忐忑不安的心情更占多些。岚儿跟所有蒋家人一样,比起自己来说,赵进的幸福才是她所关注的重点。其实当初她爹在为赵进的终身大事操心之时,她就一心想让赵进娶了沈盈。但结果赵进却偏偏一门心思花在了她的身上。她此时真是打心底里觉得可惜,因为赵进若是娶了沈盈,现在根本就不用跟她在这贫民窟受穷,飞黄腾达,那根本就是一步的事情。
然而,当她现在看到安安稳稳躺在她膝盖之上,一脸温暖与眷恋的赵进之时,她心中的幸福感却慢慢地充斥开来。毕竟这世界上哪一个少女不愿被人一门心思的**着?这种矛盾的心态又开始在岚儿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其实对于赵进来说,他很明白岚儿这矛盾的心态。他之前轰沈盈走,其实就是考虑到当下的情况太过尴尬。不过他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工地请了一天假,准备去拜会沈盈——请假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身边所有人都吁出一口长气。赵进心想自己这活恐怕还真的不能干了,这城西的人,现在似乎都把他当成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