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阵阵,哒哒而来。
这一次,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依旧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不过同这一脸阳光坦荡的熊处默不同,这一次端坐在马上的少年眼角狭长,好似女子,眉宇间有种阴沉之感。
一路策马而来,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少年郎没有说话,他身前的那些个家将倒是不断亮出自己受手中的腰牌,驱散眼前路上的众人,口中高喝道。
“南宫府接人,闲人退让!”
“南宫府接人,闲人退让!”
陈风转头,看着码头尽头踏马而来的另一路人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副玩味的笑容。
闲人退让,这话说得怎么有点儿衙门办案,闲人回避的意思呢。
陈风笑而不语,旁人哪里明白这家伙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不过一旁的蒙琦琦看着他的笑容,一时间竟是被感染到了,小脸上的冰雪渐融,也是露出了一抹和熙的微笑。
笑者无心,观者有意。
站在甲板之上的熊处默见此,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两人,倒是没有说什么。
趋马而来的,传闻之中南宫家的公子,乍见蒙琦琦的时候本是眼睛一亮,但看到这一幕之后,眼眸深处却是掠过了一抹旁人难见的阴霾。
也不怪别人注意到他,陈风这个光头和尚在这北秦的楼船车马之中实在是太扎眼了一些,谁都知道北秦重道,南唐礼佛,这么个佛门之人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出现在北秦的楼船之上,未免让不少有心人心生猜忌,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就好比说现在,陈风虽然身在楼船之上,但也还是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来自于远方策马而来的阴沉少年的妒意和敌视。
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陈风颇有些委屈意思的自语道。
“这臭小子怎么回事儿,看我的眼神,怎么就搞得跟我抢了他的媳妇儿一样呢?”
当然了,这话也只能在他自己的心里说说,在这个场合之下,陈风自然不会这么不识相的将这事儿给捅出去。
南宫府公子的心性在这个年纪的确也算好了,等到策马来到楼船之下的时候,刚刚看向陈风眼中的那一抹不屑、厌恶以及敌视,已然被他尽数给压制了下来。
嘴角带笑,翻身下马之后,先行冲着楼船之上众人诸个一个鞠躬,张口说道,“抱歉吕前辈,蒙姑娘,以及楼船上的诸位,是南宫复来迟了一步,复在这里,给诸位赔罪了。”
这么说着,双袖一掸,竟是毕恭毕敬的,带头冲着船上的诸位都行了一个大礼。
他这么一行礼,身后跟着来的家将自然也没有不行礼的道理,于是乎几十号腰悬刀兵的人马齐齐致歉,这个画面在码头上还是极其震撼和有面子的。
吕蒙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倒不是他好面儿,而是他此番到此,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他个人,在某些人的眼中,代表的也是北秦的脸面,所以南宫家的这个致歉,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信号,一个表明南宫家对于北秦,或者说对于北秦蒙家十分尊重的信号。
陈风虽是对这人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眼下在自己心中却也是不得不暗赞一句,这家伙伪君子扮演的还是十分到位的,起码这个礼节就表现的很有诚意。
正这么想着,连吕蒙都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先行一步至此的熊处默却是连连摇头,口中发出了难听的啧啧声,伸手入怀,竟是如同变戏法般,摸出了一袋炒豆,捧在怀中,边吧唧嘴,边摇头嘟囔道。
“酸,简直是酸的要死,我家老熊说的果然没错,你们南宫家的人真的是酸的要死,一个个明明都是胯下带风的男子汉大丈夫,走到哪儿却是都有一阵酸味。”
“住口!我家少爷岂能由你随便欺辱?”
那南宫复闻言还未说话,身旁站立的数名家将却是第一时间,均是伸手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剑柄,面容冷冽如同冬日之泉。
不过作为应天城第一混不吝的熊处默兄弟,什么阵仗没有见过,此刻这样的场面自然是吓不住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口中依旧嚼着炒豆,一脸不屑的说道。
“怎么着,没看出来,最近涨胆气了呀,南宫复,不就是当着你相亲对象面前调笑你几句么,你就要我拼命。有意思,来呀!你倒是来呀!有本事叫你这帮狗腿子把自己腰间的长剑给抽出来,架在我熊处默的脖子上,不然就是你认怂了,敢不敢?!”
熊处默混不吝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臭脾气就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一旁努力想要在蒙琦琦面前营造个好形象的南宫复闻言,紧了紧自己的拳头,陈风站在甲板之上都能够清晰的看到他手臂上绷起的青筋。
转头,压着心中火气,冲着一旁不远处,站都没个站样的熊处默说道。
“处默兄,你不在秦淮河畔流连忘返,猎场去熬鹰斗狗,跑到这里来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哈哈,小复复,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蒙姑娘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你竟然拿她和秦淮河的那些个庸脂俗粉相提并论,你……哎,我对你很失望呀。小复复,你这样可不行,人家蒙姑娘可是冰清玉洁的。”
“冰……冰清玉洁?”
南宫复听闻此言,两眼一翻,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家伙也太会血口喷人了吧,他什么时候把蒙琦琦拿着同秦淮河的那些个名妓相提并论了,这无论怎么比,不都是在朝蒙琦琦的身上泼脏水么。
“怎么,难道不是冰清玉洁么?你什么意思,你这么说蒙姑娘干什么!?”
熊处默一个人站在那儿,但在陈风眼中,他的这张嘴却是比得上千军万马。
看得出对面南宫复也是个积善言辞之人,但是今日遇到这熊处默,算的上秀才遇上兵,被人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几次张口想要解释,却是又被这熊处默给拉下了水。
最终还是站在甲板上的吕蒙冷哼一声发话,才将这个话题给止住了。
不过陈风对此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反而是扭头,冲着身旁蒙琦琦的耳旁,颇有些八卦性质的低声问道。
“你这次过来不只是送信的,还是来相亲的?”
一旁蒙琦琦闻言,当即脑袋一垂,被人问道终生大事,终是罕见的表露出了小女儿的姿态,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支吾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陈风见此,笑笑索性也就不再追问。反正这件事于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不想,自己这个无心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却是暧昧十足,颇有些咬耳朵的嫌疑。
在下面同熊处默争执个面红耳赤的南宫复坚持,直接就是一个咬牙,下意识伸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