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已灭,烛火微明,夜风习习,晚香忽至。
台上的莺莺燕燕已然全部退下,古筝响起,缓缓上来一名身形袅袅的女子。这女子着一袭宽大的赤红色轻纱长裙金丝勾着衣边裙脚,隐隐可见内里用金丝铺成的牡丹纹白色肚兜紧紧的裹在里面,甚是起伏。数个拇指粗赤金的手环套在欣长欣长的手腕上,墨色长发用一根紫色丝绦随意挽住,脸上戴着赤红色镶金绣莲花的面纱,足踝上是数个纯金小巧的铃铛。那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竟然是白的惊人,整个人金光闪闪。
凤目柳眉斜高挑,媚骨风情自天生。
这和往日的花魁打扮决然不同啊,这简直是用黄金堆成的美人!满场都静了下来,只听见足铃叮叮的响个不停。
本届花魁叫莲花。
“这女子……”苏清然给桂花糕噎住了。
叶书文和令生同时接口:“俗?”
苏清然将桂花糕咽下去:“俗的很特别。”
花魁献舞完毕,台下只余滋溜滋溜吸口水的声音。接下来,鸨儿上台,照例开了盘口,叫卖花魁春风一夜。台下顿时出价声,此起彼伏,这通常也是很有意思的时候。那花魁也不说话,依在台旁的长椅上,闲闲的拨弄几下旁边的长筝,似乎毫不介意,完全没有愁绪,玩的也挺开心的。
容易看着眼前几个吃茶聊天丝毫没有出价打算的男人,不由问道:“几位来看花魁,不打算出价是什么意思?”
叶书文摆摆手:“我有妻室在家,美人看看就好,令生是道士出生,虽然看上去很流氓,但他修的是清心寡欲,信奉的是大道不远,真我存心,自然成武,天人合一的道,与女色也是不沾边的。至于清然,我记得前几年的花魁献舞,清然就曾经花百两黄金买下过春风夜,结果却让人陪他在湖上阁的春风房里下了一夜的围棋!事情传开,那花魁闹的没脸面,没过几天就割腕了,说起来又是苏大少爷的血案啊!所以他这几年已经是只看不下手了。”
苏清然老脸一红,同时面露惋惜之色:“妙娘虽身在红尘,可是棋艺甚好,我早有听闻,早就想和她手谈一局,一直没机会,所以就有了那出,真是可惜了妙娘天下无双的棋艺啊。”
说话间,本轮叫价由李记米铺的李老板已经叫到了五百两,场上暂时安静了,没有人再往上加了。鸨儿准备说两句场面话就拍给李老板,也圆满了今年的花魁献舞,正在这时,依在一旁闲闲玩古筝的花魁莲花忽然开口,清越的嗓音悠悠然飘在湖中亭上,场上听得清清楚楚。只听得这个花魁开口,说了一声,“苏少爷不打算买下我么?”
场上更安静了,在场的人全看向了苏清然。苏清然抬头,只见花魁莲花的眼风含笑,正飘到自己的身上。
苏清然扇着他的扇子没说话。
鸨儿急了,朝着花魁莲花猛使眼色,心道,小姑奶奶,你招惹苏少爷做什么!几年前妙娘那出她可是还记忆犹新,本以为狠赚了苏大少爷一笔,没想到没几天妙娘就自杀了,两相一比,竟然还亏了许多!从那以后,苏少爷桌子座位照买,却不再竞价,令她稍稍安心了些许。没想到,这次的花魁竟主动去招惹苏清然去了,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花魁莲花站了起来,摇曳的走向苏清然那桌,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气像是什么花的,媚而不艳,香而不腻,香的也很特别;呼吸间,赤红色镶金绣莲花的面纱一起一伏,眼角眉梢据是风情。
苏清然很惊讶:“我为什么要出价?”
“唔,大概是因为我俗的很特别。”
苏清然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小娘子耳朵真好。”
“唔,大概是因为我除了耳朵好,还有俗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苏清然无言以对。
说话间,叫价已经叫到了一千两白银。
苏清然压低声音,探出半个身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我出价拍下你?看上本少爷了?”花魁同样压低声音,面纱后的脸大概笑了,一双眼睛弯弯,声音很是愉悦:“因为你有钱啊,而我正好缺钱。”苏清然道:“你缺钱?开玩笑,你看你那一身,随便当一件还缺钱么?”花魁瞪了他一眼:“我外婆说这些都是不能当的,是传家的,若是我给当了,给她知道会千里迢迢来揪了我的皮!”
一千两白银拍下春风夜的是济王,鸨儿一锤定音,而本来应该出来答谢济王的花魁正在苏清然那桌那边,全场都看着花魁和苏大少两人在说着什么悄悄话。济王默默静了片刻,拍都拍下了,只得像苏清然拱拱手,似笑非笑:“苏少爷既然得美人如此抬爱,本王就不参合了,这拍下的春风一夜,就送与苏少爷了。告辞。”说完济王身后几名男子推着济王离席而去。
济王是皇后嫡子,什么都好,就是腿脚不太利索,常年坐到****的轮椅上。传说,当年就是因为腿脚不便才没封上太子,也不知道实情究竟是什么。
苏清然还没来得及推辞,济王已经斩钉截铁的离席了,这下真是想退都无处可退了,花魁莲花对着苏清然笑的弯了眉毛,好似一弯新月。苏清然觉得今天一定没看黄历,今天不是大凶,是压根就不能出门啊,得罪了济王不说,还惹了这么一堆的麻烦,实在不行,就只能和这位新任花魁再下一晚的棋了,也不知这位棋艺比起妙娘如何。
他犹豫了。
这位苏大少太过恐怖,鸨儿也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