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渐飞神色黯然，喃喃重复道，“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来做什么？他对自己信心已经在一瞬间崩塌。对于家族血仇，他还能做什么？他现在还活着，是不是因为谢陵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的手在颤抖。一双颤抖的手又怎么能挥出夺命的剑？
叶枫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并没有想打击谢渐飞，只是让他明白事实而已。当他看见谢渐飞的第一眼，便断定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剑道中人，因为他对于剑的悟性太低。他知道神剑山庄发生的事情，但是谢陵风绝对没有误人子弟。谢渐飞的剑法已经得到神剑山庄的九成真传，他的剑气，他的剑意都流露出这一点。但是，最重要的是，他的剑没有魂。
是的，剑最重要的是魂。剑就仿佛是一个生命，或如虎凶猛，或如雁轻灵，或如豹矫捷。剑的魂跟每个人的天赋有关，同样的剑招不同的人使出来自然是大不一样。若是剑没有魂，他的剑便是死的。一个死去的物体又怎么能敌得过一个灵动的生命？
叶枫忽然道，“你来，是因为你要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谢渐飞神色茫然，似乎根本不关心叶枫的话。
但是叶枫还是继续道，“你的剑法不全，所以首先我们要做的，便是将剑招补全。”
谢渐飞喃喃道，“补全，那又如何？”
叶枫道，“等你剑成，就是比剑之时。”
谢渐飞道，“比剑？与谁比剑？”
叶枫道，“柳若幻。”
谢渐飞皱眉道，“他是谁？”
叶飞微笑道，“带你过来的那个少年。”
谢渐飞道，“为什么？”
叶枫微笑，“因为已经是时候决定谁才是真正的神剑山庄的主人。”
……
风将山丘上两人的衣袍高高扬起，又轻轻放下。
明明是秋天，但这里却绿意盎然，丝毫没有萧索的气息。这里原来真的便是另外的一个世界。
谢渐飞迎着叶枫沉静的目光，忽然笑了，“原来我还配学剑。”
叶枫也在微笑，道，“你当然配学，因为此时此刻，你仍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
谢渐飞道，“我可以问几个问题？”
叶枫道，“你当然可以问。”
谢渐飞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枫微笑道，“现在是帮助你的人。”
谢渐飞问道，“那之后呢？”
叶枫道，“之后当然便是你的敌人。”
谢渐飞道，“你跟神剑山庄什么关系？”
叶枫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却并没有回答。
谢渐飞也并没有追问，道，“那么我的作用便是你夺回神剑山庄主人之名的一个台阶而已？”
叶枫道，“目前来说，是的。”
谢渐飞道，“我有没有选择？”
叶枫道，“你当然有选择，你可以选择不战而逃。”
谢渐飞冷笑。
叶枫微笑道，“其实逃跑没有什么丢人的。若是以实力划分，你现在只不过徘徊在剑意的入界而已，但是柳若幻已经到达了剑灭的悟界。”
谢渐飞愣道，“剑意？剑灭？”
叶枫解释道，“天下万道，皆有等级境界之分，剑道亦不例外，剑道之中分为剑招、剑意、剑破，剑灭，剑绝，剑势、剑心。其中每层境界又分为入界，悟界，透界三重等级。”
谢渐飞皱眉道，“我……从未听说过。”
叶枫微笑道，“因为很多人并不认可这些东西，茫茫中原武林众生，庸庸碌碌终其一生也仅仅在剑招剑意之间徘徊。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境界代表着绝对的实力。”他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是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
叶枫微笑道，“所以，你只要用心学剑，然后输的不留遗憾就可以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站着的与躺着的，站着的说什么都是对的，倒下的说什么都没有人听。因为这个世界，便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谢渐飞默然。
叶枫对谢渐飞招了招手，“你随我来。”
谢渐飞无言，步履沉重的跟在他的身后。
绕过几棵树，树林之中居然有一口井。斑驳的石台，茂盛的青苔，井边堆起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谢渐飞就站在井边。
叶枫道，“这是口枯井。”
谢渐飞道，“我看得到。”
叶枫道，“那么，你便下去吧。”
谢渐飞一愣，“下去？”
叶枫道，“你现在灵台一片混沌，所以现在最需要的是思索，想想自己，想想自己的剑，想想自己的一切，等你一切都开明了，我便来教你剑。”他顿了顿，又道，“井壁有青苔，日出之时便沾满露水。”
谢渐飞道，“可是，我吃什么？”
叶枫忽然一笑，道，“数日不吃饭是饿不死的，何况饱腹是会阻碍你的思想。”
谢渐飞道，“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叶枫微笑道，“待到我认为够了为止。”
谢渐飞道，“若是你认为不够，我岂不是要饿死在这枯井之下？”
叶枫微笑道，“若是我认为不够，你还是死在这井下为好。”
枯井内黑黝黝的看不到底，就像一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猛兽的巨口。微风吹上来，带来了一丝腐臭的气味。
……
谢渐飞在井下。
这井不知道有什么古怪，谢渐飞本想以轻功缓落，却依旧如沙袋般的栽落了下来。
虽然是白天，光线却照不到井下，漆黑一片。谢渐飞一点一点的检查者身体，还好井下的泥土较为柔软，并没有收到什么大伤。
谢渐飞缓缓的伸展着身体。
‘嘎嘣’一声脆响，挪动之中，谢渐飞似乎压碎了什么东西，听声音……似乎是骨头的碎裂。
谢渐飞并没有惊讶，这深井之中，若是有不知名的活物落下，是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的。骨骸之类的，怕是少不了的。
井下并不宽敞，勉强能容得下谢渐飞蜷腿而坐。
刚刚从明亮的地方坠下，眼睛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黑暗。抬头望上去，天空只剩下蓝蓝的一小块。
没有阳光的所在，黑暗占据了所有。侧耳倾听，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屏住呼吸，便是绝对的寂静。
谢渐飞忽然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听信了一个自称是叶枫的老人的话，便已经在这口枯井之下，若是那老人是假的呢？若是这一切本就是一个圈套呢？
死一般的寂静在谢渐飞的身上流淌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