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色的天空浩瀚明净,尖形塔顶的钟声悠扬响起,教堂内传来了童声唱出的赞美诗,清冽透澈的音质,宛若天使的低吟。
希落戴着樱桃红的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银色尾戒,闪耀出了细碎的光芒,随着她利落的翻墙动作,指末的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如流星坠落般的华丽轨迹。
迦琳修女一定会在正门口堵她,而她今天没时间和她多废话。
像猫一般轻灵地落地,希落用手指抬了抬帽檐,她回眸,白皙的脸孔微微仰起。
天空很蓝,残旧的金属铜牌就被那样的蓝天映衬着,几个冷硬的黑色宋体字,即使被阳光映照成了华美的金色,似乎也永远温暖不起来——
圣玛利亚教会孤儿院。
孤儿院。
全世界最冰冷的三个字,冰冷的足以泯灭掉最初的纯真。
而她在那里待了九年。
从七岁到十七岁,只跳过了十五岁那一年。
十五岁。
她遇见了夏佑川。
在那个樱花开得最好的季节。
还记得那一天淡淡的晨光,柔软的浅色花瓣洒落一地,薄薄雾霭中有若隐若现的香气,她看到那个少年站立在樱树下,衬衣微微反光,飘落的樱花映衬着他幽深的湖水色双眸,淡漠的流光,让人难以捉摸。
他贵族的那样不可一世。
而她,却是一身狼狈。
……
十七岁的希落,轻轻转动着自己左手指末的尾戒。
阳光染出了她唇边虚无的笑意。
没关系,她对自己说,现在的她还是可以笑得很漂亮,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这里是一条人潮涌动的繁闹小街,狭窄的街道两边是一排排透明橱窗,砖石的路面就像糟糕的天气一般阴仄,还有些微微的凹凸不平,那些盛着浅浅污水的小坑洼时不时地露着脸,专心等待着哪个倒霉鬼一脚踩中,和随后而来的骂骂咧咧。
希落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一家沿街店铺的玻璃门,门栏上悬挂着的风铃,立刻叮叮当当地碰撞出了清亮声响。
“开价。”
她扬起手中的纸袋,啪一声丢上了纹理明晰的木质柜台。
柜台后的外国女子披散着一头波浪般的卷曲长发,枯黄的发色却像个劣质的芭比娃娃,她戴着一副狭长的蝶翼型黑框眼睛,尾端微翘起,非常狡黠的弧度。
“这是……”
希落冷眼看着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脑袋埋得很低,鼻尖几乎要凑到了衣服上,女子干枯苍白的手指,就像一条迫不及待的章鱼伸出的触手,反复摩挲着那件外套。当视线最终定格在了logo处时,她一把抽过了放在一边的计算器,嗒嗒嗒的飞快敲出了一组数字,推到了女孩眼前。
“伊莲,你在开玩笑。”
希落的手指拨弄着精致的衣扣,她瞟了一眼那个数字,眉眼似笑非笑,“这是范思哲,你给这样的价钱,未免太不尊重这个品牌了吧?”
“哦不,亲爱的。”
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子,堆起了一脸做作的假笑,她用十足流利的中文纠正她,“这是一件有一大块瑕疵的范思哲。”
她点了点左肩处那块醒目的污渍。
“别来这一套,”希落冷笑,“这里本来就是个二手商店,难道你还指望收到全新的货色吗?”
“我只能给这个价钱,”伊莲笑得更假了,“或者亲爱的,你可以去别的地方问问价钱,看看会不会比我出的高?”
她明知道她找不到别的地方交易这些东西。
希落轻轻挑眉,不怒反笑。
“你知道么,”她的手臂半搁在柜台上,身体向前微倾,纤长的睫毛一扇,黑琉璃般的眼珠里,流转出了危险的波光。
“为了得到这件衣服,我不得不和一头猪约会了两个星期,而你现在就准备用这种打发乞丐的价钱打发我?No way!”
“那你还能怎么样呢?”伊莲奸猾的双眸在镜片后闪光,她有恃无恐地笑道,“你可以不卖呀,继续穿着这件衣服吧!只是你需要钱呢,可怜的宝贝,哪怕只是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