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现在走么？”
徐逸看了眼关了门的茶铺，长叹一口气，“走，已经停了好几天了。”小伙计看着外面暗沉的天，担忧道：“现下这天昏暗的紧，恐怕是要下雨了，老板你坐船路上小心点。”
徐逸淡然一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伙计本想帮着拿下行礼什么的，好感激老板当年的收留之情。只是，看老板的神色，还是一个人比较好。徐逸拿着不多的行礼，一个人幽幽走着。或许是今日天日暗沉，风渐渐大了起来，路上的行人比往日的都要少了许多。夏日的雷雨天，来的迅猛。
岸边，树木高耸，绿意弄深。徐逸先前跟一个船家说好了，他看了看河面上，还没有人，估计要等一小会儿。本来是可以晚一些走的，后来想想，怕她来找自己，又是一阵尴尬。
徐逸把东西放下，站在树下，兀自出神。
“客官？”远处的声音荡开，徐逸回神，抬眸看去，河面上一个木舟划过来，老伯披着蓑衣，怕是预防这易变的天。
徐逸笑着拎起地上的东西，朝着岸边走去。木舟过来的时候，背后忽地传来一声叫喊。“徐逸！”他顿住脚，回头去看，是袁涯。“你……你怎么来了？！”
“你先别走！”袁涯喘着，拉着他喊叫了一声。
“怎么，怎么了？”徐逸扶着他，有些惊讶。袁涯看着他，停了一会儿才说：“燕飞她那边出事了。”
“嗯？”徐逸知道她与丁三染之间有隔膜，但出事……这么严重？“你指什么？”
“丁三染，丁三染就是官府抓的那个人，燕飞收到了一封休书，你……”袁涯一字一句喘着说，直入徐逸的心底，徐逸愣在原地，“你，你说什么？”
“她出事了。”
“你帮我拿下东西，我回去！”徐逸一脸慌张，转身就走了。袁涯接过东西，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心下叹道：哎，孽缘。“船家，我朋友有事，不能回去了。”
“没事没事，公子去忙吧，若是需要再跟老夫打声招呼。”
“嗳嗳，好叻。”袁涯跟船家招呼过后，就拎着东西往回路走，前面的人估计是赶不上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袁涯心下如是想着，也只期盼他们有个善终。
徐逸一路跑回去的，京城的街道上人已经多了起来，不算熙攘。外面的风吹乱了衣襟，再也没有什么焦虑可以抵得过这个了。跑到了卓家酒坊的时候，上面的招牌依旧如常，只是门前人影稀疏，这几日，门都是关着的。
徐逸看了眼门，伸手敲了敲。外面风声呼啸而过，这门声响起的还是如此的刺耳。他等了好一会儿，丝毫没动静。徐逸退后几步，朝着两边看了下。卓家酒坊的前门是面对着大街的，旁边的小巷子进去还有一个侧门。他跑到巷子里面，红木门紧闭着，徐逸走上前。“燕飞，燕飞你在么？！”
屋子里没有动静，徐逸不免心中又平添了一份焦虑。“燕飞！我是徐逸，你在么？在的话开下门好么？”
屋门忽地开了，“吱呀”一声，像是古木发出的沉闷之声，已经很久没开了。卓燕飞站在他面前，神色落寞，眼波都丝毫没有波动，只是寡淡的笑了下，“你，你怎么来了？”
“燕飞……”徐逸心中本有许多话，此时此刻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堵在胸腔之中。“你，你还好吧。”
卓燕飞看了他一眼，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他给了我一封休书。”
徐逸看着他，良久才出声，“我们能进去说么？”
“嗯，可以。”
两个人朝着屋子里面走了，卓燕飞把门关上，与他同坐在房屋内的圆桌旁。她准备倒杯茶，给他拦住了，“你坐下，别忙乎了。”
卓燕飞停顿了下，黯淡道：“我，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徐逸攥紧手指，不知道如何应答，卓燕飞勉强笑了笑，“他真的，真的杀人了，我该怎么办？”
徐逸欲言又止，“那你，你要去送他么？”卓燕飞深吸一口气，压住悲伤，淡淡道：“其实我们先前就已经说过这个了，他，他那时候没答应。”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俩的事的？”
卓燕飞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了，从年前的上元节开始，他们的联系就愈发的密切。他总以为我一点都不懂那些话语，其实自从跟他来了京城以后，我就慢慢的在学习，我总是懂得一些的……”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轻。那些诗词，她也渐渐明白了……
徐逸看她微垂下的眼帘，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心疼她，也心疼自己。“那你，你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卓燕飞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眼泪在眼眶打转。
卓燕飞跟着丁三染来到京城的时候，还带着那么美好的向往，但一切都结束的如此突然，毫无准备。上元节，一场烟花繁华的盛会，让他们走入了两个不同的岔道口。
记得当年在学堂的时候，柳絮若雪花一般纷飞。小河流上漂浮着叶子，残败的花瓣，还有偶尔的枯木枝。他们一行人从学堂归来的时候，那个村野的女孩子就等着他。没有所谓的诗情画意，只是，只是淡淡的等待。徐逸从来不觉得只有诗情画意的人才相配，她什么诗词都不懂，却是很善良，不算精致的脸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性子也直爽，有什么说什么。
只可惜，徐逸和她相遇的晚了一些，便，错过了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徐逸总是觉得自己就是有那么点贱，虽然她已经成亲了，虽然她是偷偷跟着丁三染走的，虽然和她几乎不可能有什么交际了。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想看到她，只是看看就好。
徐逸带着盘缠来到了京城，那年他落笔失误，以至于没有能够中前三甲。后来，没想到就一直留在了那里，还开了间茶铺，就在她的对面，每日人来人往，每日熙熙攘攘，即便闻得到人声，却是见不到人，即便见得到人，还是徒有尴尬。
徐逸攥紧了手，欲言又止。卓燕飞忽地站起身，“那个，麻烦你跑一趟了，你不是快要回去了么？不用管我就好，我没事的。”
“燕飞，给我一起回去好么？”徐逸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文文雅雅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良久，良久，屋子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你，你说什么？”卓燕飞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虽然她早就明了徐逸的心思，但是自己如今这个状况，他还肯要么？
“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照顾你好不好？我，我是真心的。”
卓燕飞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才支吾着问了句：“你不嫌弃我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么？”
“呵……我是那样的人么？”
卓燕飞眨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真的可以么？”有时候，总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她以为自己以后就是一片昏暗了。“可是……”她心中有顾虑，顾虑曾经自己与丁三染一同私奔到京城，如今，却要和徐逸回去，家中的人如何想……自己倒是没关系，但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