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宁都将士
七八十斤羊肉被剁成拳头大小的骨朵，洗刷干净丢进大锅，填满水大火猛烧，待水面开始‘咕嘟咕嘟’翻腾涌起血泡肉沫，便立即抬下大锅，篦去汤水，重新上火，加上新鲜泉水，撒进大把的猪大肠辣椒（西北方言，辣椒的一个品种，以香辣著称），适量的花椒鲜姜等大料，放入两节短笛粗细剥皮的松枝，大火烧开，温火慢炖，肉香便在小院里弥漫开来。等到能骨肉分离时，便捞出松枝倒进切好的洋芋块，适当大粒的青盐，搅拌到洋芋块棱角酥烂的时候，大西北的风味名吃——羊肉垫洋芋就可以鲜香出炉了。
舀进牛肉面海碗最好，当然饭盒、瓷缸、陕北的蓝边土碗也能凑合——肥嫩离骨的羊肉块、酥烂入口即化的洋芋疙瘩、浓香扑鼻的汤汁，最后再加一撮葱花便完美了，就是张果老也会闻香下驴，饕餮一番。
厨子是来自四川的老班长，在得到甘光复要教他做‘五花羊头’的承诺以后，掌勺时不动声色盛了一海碗表面上看起来大多是洋芋疙瘩，但下面‘埋伏’的全是最好吃的羊肋条，肥瘦适宜，吃起来麻溜，美得甘光复眼睛都看不见了，只留下一串‘吸溜呼噜’声，不时来一口豹子剥好的大蒜，吃的不亦乐乎，看来‘后门’这个流传千古的神器无处不在啊！
在一片‘吸溜呼噜’声中，撇溜溜一大锅羊肉垫洋芋便很快见底，还有两蒸笼三两一个的刀把馍。
剔着牙，喝着小酒，刘砍山、李虎、周厂长一伙对‘尕舅爷’甘光复的阿谀之词如滚滚黄河滔滔不绝令人肉麻，当然最后的落脚点都关乎一个议题：小子，啥时咱们再来一回！
“土豆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羊肉也会有的，只要我尕舅爷心情好了，一切都会有的！”
甘光复有些老神在在的味道。
“这小子不厚道，你说你一个学生娃出身，哪里学的这么多奸商的道道。”
这是老兵痞们的一致评价。
甘光复嘿嘿一笑，不可置否。
话题很快转移到了杨春凤的头上，杨春凤灌了一口老酒，坦胸露乳坐到中间的磨盘上，用他低沉稍带点沙哑磁性的嗓音讲起了自己不平凡的经历——
一九二九年，年轻的杨春凤在逃荒的路上与父兄走散，一路走走停停来到陕北境内，正好碰上冯玉祥的部队在集市招兵，饿花眼的杨春凤甩掉打狗棍便投身行伍。他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好力气，被分在炮兵连抗炮弹。一九三零年中原大战爆发，冯玉祥的西北军不敌蒋闫联军，战败后冯玉祥下野，西北军被蒋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路军，被调往山东驻防。没有炮的杨春凤被编入步兵成了一名步枪兵。次年一月，部队被调往江西剿共，参加对中-央苏区的第二次围剿。7月，参加对中-央根据地的第3次“围剿“，进驻宁都，9月，国民党军第三次围剿失败后，在蒋消灭异己的政策下，该路军留宁都驻守，其他国民党军先后撤出，该路军处于根据地军民的包围之中，对孤军驻守深为不满，内部矛盾很尖锐。红军反围剿之胜利，给第26路军以深刻的影响。九一八事变后，全国人民掀起抗日反蒋高潮，第26路军官兵要求回北方抗日救国，又遭到蒋拒绝，更加深该路军官兵同蒋-介-石的矛盾。不久，孙连仲离赣去外地治病，由第25师师长李松昆代理总指挥。鉴于以上情况，隐蔽在该部的共产党员，积极开展争取工作，因势利导，发展党员，就在那一年经袁汉澄引进杨春凤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1年)12月初，隐蔽在第二十六路军中共产党员的关系落入国民党手中，起义计划被发现，国民党南昌行营命令立即逮捕在该部的共产党负责人刘振亚、袁汉澄、王铭五等。12月9日，蒋又派飞机送去一网打尽该部革命者的手令。在此情况下，刘振亚、袁汉澄、王铭五等共产党员立即与赵博生商定，赵博生等人经过秘密策划并与红军取得联系之后，决定趁第二十六路军总指挥孙连仲和第二十七师师长高树勋不在部队的时机，采取果断措施，于12月14日举行起义。并派袁汉澄、杨春凤等到瑞金向苏区中-央局报告准备起义的计划，并取得指示:以联合红军抗日为发动起义的政治口号，由赵博生争取第七十三旅旅长董振堂、第七十四旅旅长季振同支持起义。经过赵博生做工作，董、季二位爱国将领同意参加起义，还争取了第七十四旅一团团长黄中岳参加。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为保证起义顺利进行，派王稼祥、刘伯坚、左权等到宁都城东南固村就近联络指导，并令红军第4军第12师进至宁都、广昌之间会同地区箝制国民革命军第6路军，支援宁都起义。
1931年12月14日下午，赵、董、季、黄等按照事前商定的计划，派起义部队的主力第七十四旅和第七十三旅直属队控制了电台、指挥机构等要害部门。同时，用参谋长赵博生名义宴请全军团以上主官，趁机逮捕了所有反对起义的军官，并把代总指挥第二十五师师长李松昆的师部包围缴械，为起义扫除了障碍。只在包围第二十五师师部时发生片刻枪战，有几人伤亡，其他没有任何损失。除李松昆听到枪声后只身越墙逃掉，驻在城北的1个团因路远未能参加外，全军一个军直、两个师直、六个旅直、十一个整团，共17000余人，携带两万多件武器，全部参加了起义。
起义后，部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第五军团，季振同任红五军团总指挥，肖劲光任政治委员，政治部主任刘伯坚，辖3个军。董振堂任副总指挥兼第十三军军长，赵博生任参谋长兼第十四军军长，黄中岳任十五军军长，何长工、黄火青、左权分别任各军政治委员。同时发表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团宣言》，第2天起义部队开进苏区。
经过整编后，红五军团成为我工农武装的一支雄师铁军。杨春凤为红五军团第十五军某部班长。1932年，红一、三军团攻打赣州，由于赣州城三面环水，又有坚实的城墙，易守难攻，炸城墙进到城里的红军被国民党军包围，此时红五军团第十五军受命前往增援，战士们挥舞大刀冲进敌阵，把受困的部队解救了出来。随后在攻打漳州以及中-央苏区第四、五次反“围剿“等历次战斗中都屡立战功，以勇猛顽强、善打硬仗恶仗著称。
1933年1月8日，该军副军团长兼参谋长赵博生在金溪黄狮渡战役中英勇牺牲，中-央人民政府为此将宁都县改为博生县，并在红都瑞金叶坪建博生堡以示纪念。
长征中，红五军团的行军序列一直在最后，主要负责抗击敌军追兵，掩护红军主力北上。一路上，红五军团以顽强的阻击和悲壮的牺牲为自己赢得了声誉，“铁流后卫“成为红五军团的另一称呼。红军队伍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红一军团打先锋，攻无不克;红五军团殿后，守无不固。“在湘江血战和金沙江阻击战中，红五军团竭力阻击数倍于己的追兵，不顾自己时刻面临与主力失去联系，甚至全军覆灭的危险，击退并迟滞了国民党军队的行动，保证了红军主力和中-央机关的安全，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湘江血战中，为确保中-央红军顺利渡过湘江，军团长董振堂临危受命，率部同蜂拥而至的敌人殊死激战，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然而，负责殿后的红五军团三十四师，被敌军阻隔在湘江以东，陷入重重包围。三十四师面对4个师的敌人孤军作战，5000多名官兵大部分壮烈牺牲，师长陈树湘在率部突围时腹部中弹。被俘后，他从腹部的伤口中拽出肠子绞断，壮烈牺牲，年仅29岁。
中-央红军巧渡金沙江时，红五军团奉命在石板河阻击追兵。他们在崇山峻岭中与敌人奋战三昼夜，像一个“铁闸“一样，紧紧把十多万国民党“追剿“军堵在了仅有的一条道路上，保证了党中-央的安全。红军主力渡江后，红五军团交替掩护撤离了石板河，顺利渡过金沙江。完成渡江后，他们凿沉了渡江的7条木船，对尾随而来的敌人关上了追击的大门。
1935年6月，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红-五军团改称第五军，董振堂任军长。包括杨春凤在内的许多基层军官被抽调补充到缺编严重的中-央红军，杨春凤到独一团炮兵连任排长。
说到每一次九死一生的战斗，杨春凤几乎都能在身上找到‘纪念’，讲到兴起处，他裸-露出古铜色的上身，仅在前胸后背就找到了七处面目狰狞的显目疤痕，令大伙啧啧称奇，感叹不已。
突然，杨春凤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一下搞得大伙手足无措莫名其妙。
周厂长起身说道：“河西一战，宁都起义将士损失殆尽，你说他能不伤心吗，哭吧，哭一场心里就会舒畅很多，唉……！”
随后的一段时间，经甘光复要求，杨春凤被作为方言老师临时抽调过来，和甘光复一块度过了十几天短暂而愉快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