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冲淡一切,而我在主动从舟上来到了水中,待到木舟飘远,我只能抓着湿透的稻草,不断沉浮。
我的学妹唐小柔也就是说我是渣男的那个女生,她联系上我,想问问我们公司是否招会计实习生。
她现在还不知道她骂的是我,而我对她态度不改从前。
我对她是有着特殊的感情的,这感情不会因为她骂我而改变。
我为此忙前忙后,最终,唐小柔还是没能应聘上,理由是时间不够。
对此我无能为力,尽力了而没有结果也算事情告了一个段落。我又继续把精力放在寻找机会上面。
可能,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也可能是太多事情扰乱了我的心思,我渐渐不再想去改变她对我的看法。
在我放弃寻找这些机会的一周之后,黄念欣双眼通红地找上了我。
这正处于周末的早上,我还躺在床上继续我的美梦,手机响了。
是黄念欣的电话,接通后,她语气不是很好地说,“出来陪我走一下。”
我当时就气了,什么情况,我在睡觉你把我吵醒也就算了,还用这种近乎于命令的口气。我正想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想起了梦里胡小文对我说的一句话:**丝注定孤独一生。
小学时有一个女生喜欢自己,初中有三个,高中有两个,大学有一个。而我喜欢的人似乎不止十个。最终她们都没能与我保持长久的联系。
很多机会都是我主动放弃的,其实,我一直都明白这一点。
可是现在,我觉得该改变自己了,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了。
我在心中唱起一句歌词:改变世界,改变我们自己。
我尽量以温和或者说正常的语气和她交流:“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等我找到她时,她正坐在流云湖音乐喷泉旁边的阶梯上,抱着双腿,头枕着膝盖,双眼盯着平静的湖面,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眨巴的红色双眼表面她还活着。
我坐在她的右边,陪着她一起发呆。
看着她悄白的小脸,细腻的眉毛,略带血丝的眼睛,我很明智的转过头,不说话。
我知道这个时候是个提高自己优先级的好机会,我应该安慰她,让她对我放心,对我产生一丝依赖。这样我排在队列首位妥妥的。
最终我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做。
胡小文说的没错:**丝注定孤独一生。而我这比**丝更不如的渣男,还是别想着逃离这命运了吧。
“我可以借你的肩膀用用吗?”
“干嘛?”在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起初我是想拒绝的,甚至身子也后移了小半个身位,但是生物交配的本能让我非常渴望提升自己在她形象,我立马将这种拒绝抛之脑后。
我同意了。
黄念欣也没出乎我的意料,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似乎,这是我们关系更近一步的表现,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就能走在一起,两年后我们共同承担房贷,三年后我们的爱情结晶将会出现。
正当我将意识流发挥到极限时,我感觉的我的左臂有些冰冷。
我浑身一震,内心大叫:不好,我的衣服。昨天晚上才洗衣服,下一次洗衣计划在两天后!
可是黄念欣却抓得更紧了。
我最终还是没有挣脱。我想起了那场电影,我也是紧紧抓着她的手。
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我能明白她的感受。
她哭了。
我听见了轻微的啜泣。
我不知道她哭泣的原因是什么,我也不懂得怎么安慰一个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着她。
如果是刘星来,说不定会哄得她眉开眼笑。安慰一个人,我并没有经验,如果是我哭了,过一段时间就好。
可她是女生,女生也会这样吗?
我内心有些犹豫,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似乎我从来都是这样,没有自我意识,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会反驳,不会辩解。这是根植在骨子里的奴性,我最多只能成为一个熟练的码农,永远无法成为项目经理或者CEO之类的领头人物。
这样的性格是一步一步培养出来的,是的,培养。通常这个词是用于积极一方面,可是从字面意思上来说,这种性格的形成确实是以我为主导而促成的。
我感觉到我的左臂动了动,黄念欣用我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或许还有鼻涕。
好吧,算了,无所谓了。我放松了立起的肩膀,无奈地看着黄念欣。
许久,我觉得该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话题来。
“话说,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来着。”
“啊,有吗?”黄念欣有些诧异,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我一拍自己脑门,是的,没有,那次本来她想请我的,被我拒绝了。我暗骂自己脑子短路,想什么话题不好,想出这个,现在没话说了吧。
四年的沉默让我失去了正常的交谈技巧,有因有果,却也怪不了别人。
“我这样不会被你女朋友看见吧?”黄念欣坐直了身体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有些心虚,不过马上就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
胡小文?对哦,她会不会在附近,如果在附近看见我和黄念欣这模样,肯定就算有缘也没缘了。
我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见眼熟的身影。
“不在,额……女朋友啊,还在找。”我低头说。
“不会吧,你这么好的人?”黄念欣露出吃惊模样,“要不我介绍个给你吧。”
我并没有心情欣赏她姣好的面容,我一直忧心着一点:我是否还能找到胡小文。
我敷衍着回答说:“额,还在找的的意思就是,心里有人了,只是还没找到。”
“哦?暗恋?梦中情人?她知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她多大了?”
果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刚还在伤心,现在却有心情关注别人的女朋友。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我们还是谈谈别的吧。”
“说嘛,我最喜欢听八卦了,就当是安慰我啦。”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这是不是暗恋。
胡小文似乎感觉到了我喜欢她,所以才会来找我,可是我却没有见她;胡小文应该是知道我喜欢她的,不然不会几次三番的来找我;胡小文确实是我的梦中情人,我梦见她好几次,直到最后一次本以为会梦见她,结果梦见的却是别人;可是我却忘了她长什么模样;她比我小两届,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一点关于她的信息,甚至,这一个信息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什么叫不知道,这是你喜欢的女人啊?”黄念欣语气略微高扬,似乎有点生气,她或许以为这是在敷衍。
“我记不起来了。”我一直在脑海中寻找那片记忆,可是不得门路,或许催眠是个好的办法,可是我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关于我和她的事情。
我还是怂了。
我不想黄念欣误会,我把我和胡小文之间的故事挑选部分告诉黄念欣。
“你喜欢的人你都能忘记,你还是不是男人!”黄念欣有些愤怒了,她知道我唯一一次撒谎是在小学之前被车撞了后,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过假话,她不理解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曾经期望能有过目不忘的记忆。
然后上天满足了我的要求,在一堂课上,我看了一篇课文,或许是在走神,或许是在玩小东西,语文老师点名让我回答问题,他抽出课文中的一段,然后开始念,念一句让我补一句,念一句让我补一句。我略微一回想,段落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就在插图下方第二段,我全回答出来了。坐下后,赶紧问同桌,那一段在哪,担心老师会有第二轮考验,同桌指出,果然是在插图下方的第二段,而且一点都没答错。
可是后来,我后悔了,我希望我能和鱼一样,只有七秒记忆,这样我每天都会快快乐乐的。
上天再次满足了我的要求,在同学们看来,我每天都很快乐,而我的记忆,也越来越差。
初中的时候我站在走廊上看雪景,一个男同学向站在我右边的同学丢雪球,我见她身体往下一蹲,我也本能地跟着往下蹲,然后,就看见一个东西从我头上飞了过去。我略微感到奇怪,什么东西?左看看右看看,没个结果,我就回到了教室。第二天我从走廊上回教室,突然被人拉住肩膀,我回头一看,只听说一句:“我看你还能不能躲过去。”还没想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右手一扬,他掌心一白,我想躲开,却是来不及,被雪球狠狠地打在脸上。“搞什么啊!”我擦掉脸上冰冷的雪,然后转头走进教室,是的,我根本没想起来要生气,下课后他来找我道歉,我还不解地问他:“为什么道歉?”
他说了用雪球打我的事,我笑着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之后,他成了初中最照顾我的人,而之前站在我右边的女生,喜欢上了我。
这,都是我上高中了才想明白的事情。
记性差带来的直接表现就是学习成绩差,我成了班主任眼中的差生。我多么希望我能够在班上亮眼一回,我祈求上天,再次给我过目不忘的记忆。这时候上天没有给我回应,我想,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高了,就算给我正常人的记忆也好,而这个要求同样没能被满足。
然后,我就成了现在模样。
最终,我和黄念欣不欢而散,她以为我开始骗他,而我,不想解释。
我回到了我的小出租屋睡觉,她也回到了她的小出租屋哭泣。
周一上班,我们又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敲代码,讨论项目需求,聊天,一起叫外卖。
我有些迷茫,每个人似乎都走在预定的路线上,一旦偏离,又会被引导回来,仿佛这个世界有着自动修复系统,就像地铁,每次停下地铁的门都不会偏离出口太远,就算偏离,下一个站又会自动纠正。
可,这究竟是谁写的程序,这般强大。我疯狂地抓挠着脑袋。
物理老师说过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同性相斥我没感受到,但异性相吸我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
我心里想着胡小文,可生物的原始本能却驱使着我想要和黄念欣发生不同寻常的关系。
如果是机器,简单一个if-else语句就能得到最终做出的决定,然而我是人,if-else的条件还未完全生成,我不想轻易下决定,以免伤害了谁。
就算我选择了黄念欣,依现在这种情形,我和黄念欣之间仍然隔着一座山。
无可奈何的我最终还是求助了刘星。
电话里的刘星说:“这样挺好的啊,就这样,慢慢来,多聊聊天,感情本就是慢慢诞生的,而且感情本来就是平淡的,哪来那么多的惊心动魄。”
多聊聊天,这可难倒我了。我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或者说,我就是一个内向的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有自闭症。
这叫我去和黄念欣多聊聊天,还不如叫我去研究一个算法来的容易,虽然大学时候我的算法课挂科了。
刘星说的对,不要轻易表白,表白实际上是强迫自己走过结冰的河面,你不知道脚底下的冰面是否结实,如果对方拒绝,一般都会连朋友都做不成。因为表白意味着自己与对方的关系想更进一步,如果对方还没做好准备拒绝了,再次见面会非常尴尬,这种尴尬会让内心薄弱的人经受折磨,甚至逃避远离。
激流勇进往往没有任何作用,滴水石穿反而效果显著。
是的,表达出自己的心里意味着自己想更进一步,如果条件还未成熟,将会遭到严厉的打击,就像高中时我想学电脑而父母不允许一样,后果就是:我和爸妈之间越走越远。
想了想那天我和黄念欣在湖边的情景,似乎,是我拒绝了她。
又是我拒绝了她。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没想过去认识胡小文,只想看着她。直到相忘于江湖后才发现,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胡小文,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哪怕只是一眼。我看着窗外纷纷扰扰的行人,思索着这一事件的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