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天海是在自己的办公室被抓的,他显然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当警察一拥而上,将他铐起来的时候,他都懵住了!挣扎着大喊自己的名号,怒说他们抓错了!
及至警察一一道明他的罪行,他还在试图喊冤!
底下的人闻着风向不对,立刻偷偷给柯百贤报信!
柯百贤尚在家中,听到公司的人给他打电话,说自己的儿子因为蓄意谋害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孙子被抓起来了,他一个激动,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柯夫人一看不对劲,赶紧扶住他,接过电话继续听,猛然间神色大变,声音都在发着抖:“好,我们马上过去!”
勉强忍着惶恐挂了电话,她手足俱颤的扶着老爷子:“怎,怎么会这样?他…他们搞错了吧!”
柯百贤强吸了口气,总算将自己的情绪稳住,大声朝外喊道:“老李,备车!”
柯夫人连忙跟在他后面,俩个人心神难安的坐车往公司去!
公司里已是议论纷纷,禤以瑶听着大家的谈论,看着呼啸而去的警车,悄悄的来到了柯子慕的办公室!
柯子慕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凝望着外面,听到响声回头一看,不禁叹了口气:“这一天终于来了!我已经盼了好久好久!”
禤以瑶走上前去,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看街景,也跟着轻声说道:“叔叔阿姨终于可以安息了!”
一时间,俩人都默默的站着,这迟来的惩罚,这压抑许久的心愿,顿时卸下了他们心中长久以来的沉重,可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反而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喜悦,只是如同两只互相取暖的雏鸟,偎依在一起,颇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良久,禤以瑶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他上次在机器上做手脚的证据的?”
他淡淡的说道:“其实很简单!我不过是跟被抓的那个人说了今天会发生的事,他一见大树将倾,自己赖以依靠的来源没有了,当然要倒戈立功,把他供出来了!”说着,轻抚她的后腰,愧疚的说道:“只是始终牵累到你,让你受苦了!”
禤以瑶摇摇头,将头靠在他肩上:“没有,能与你一起分担,是我的幸福!”
俩人正相依相偎的说着话,突然听到走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大门便响起了大力的敲门声:“柯总,主席过来了!”
柯子慕和禤以瑶互相对视了一眼,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似乎是在给彼此打气!
敲门声益发急迫,柯子慕大步走过去,将门打开,只见柯百贤和柯夫人被两个助理各自搀扶着朝他的办公室走来!
他连忙跑出去,扶住柯百贤道:“爷爷,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好了,怎么亲自赶过来了?”
柯百贤抬头看着自己的孙子,顿顿脚,长叹一声,吩咐身边的人道:“你们都回去吧!”随即进了办公室,不肯相信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海已经被带走了吗?他,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不行,我得给张局打电话!”
柯子慕冷静的望着他意欲拨电话的动作,一句话就阻止了他:“警察已经列举了详细的证据,确实是他做的!”
“这,这……!”柯百贤手里的电话攸然掉到地上,强撑的坚强也瞬间崩塌,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不会的,天海他虽然是爱玩了些,柯怎么会害自己的哥哥,自己的侄子?他怎么会?怎么会……!”话未完,人已经轰然倒地!
一直心神不安的柯夫人在旁边吓的跳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去扶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爷爷!”柯子慕慌忙去扶他起来,却发现他双眼合上,牙关紧闭,已没了声息!
禤以瑶连忙拿起手机叫救护车,柯夫人则一头扑到他身边大声哭嚷起来:“你怎么了?你可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天海还等着你救他出来呢!”
柯子慕一边将他平躺放好,一边打电话给他平时的保健医生,按照医生的指示做些急救措施!偏偏耳边还有人在哭嚷,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哭什么,爷爷还没死呢!”
柯夫人被他那一眼吓的立刻噤声,默默的坐在他身边发呆!
救护车十分钟便火速赶到,医生带着护士急匆匆冲上来,做了一番紧急处理后,将柯百贤抬上了担架!
ICU外,柯子慕、禤以瑶静静的坐在长凳上,柯夫人则萎靡的偎在另一张长椅子上,全无了往日的优雅风范!
好久,医生才从里面出来,摘掉口罩道:“柯主席是突发脑溢血,幸好送来的及时,已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仍需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期间注意饮食和情绪波动!虽然这次没什么大碍,但是以后可就要十分小心注意着了!”
柯子慕连连答应着谢过医生,柯夫人则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人都复活了!
可是现在的柯百贤已经卧在病床上,而且不能再受刺激,如何营救儿子始终在焦灼着她的心!
她自是不敢找柯子慕,唯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老公身上,如此忍耐了几天后,还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跟他哭泣求救!
柯百贤原本就是被这事给气的突发脑溢血,这几天卧病在床,谨遵医嘱不去想任何事,以免情绪激动,波及自身!但听她这样一哭,心中不免焦躁:“哭什么哭?你教的好儿子,你还有脸哭?”
柯夫人哭啼啼的说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时光又不会回转!你现在就这一个儿子了,你忍心百年之后,连个孝子扶棺的人都没有吗?他再不好,始终是你儿子啊!”
柯百贤痛心疾首的骂道:“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柯夫人见搭救无望,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柯百贤被她哭的心烦气躁,不由松口道:“这事还得看子慕的!但是你叫他怎么原谅他?哎,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货!”
柯夫人见他终于肯帮忙捞人,总算止住了哭,温言软语又说了些忏悔的话,柯百贤的眉头依然拧成了一团,好久,才长叹一声,答应厚着老脸跟孙儿说情!
当柯子慕再次来医院看望他时,他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子慕,天宇是我儿子,对于他的离去,我的伤痛不比你少!都怪我当初病着,没有精力好好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我一定尽力补偿你!关于天海。我也气他,恨不得他能给天宇偿命!可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年纪也大了,膝下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儿子!你能不能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好让爷爷我百年后有个扶棺的人,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柯子慕一声不吭的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冷冷的说道:“爷爷,医生叮嘱你要好好休息,切勿操心过度!你都忘了吗?”
柯百贤加重了语气:“子慕!!”
“爷爷!”他面色沉重的说道:“二十年前,他稍能念一丝兄弟之情,我就不会沦为无父无母的孤儿;二十年后,他要还有一丝愧疚之心,我也不会差点命送车间!爷爷,这般无情无义,心肠歹毒的儿子,你还指望百年后能让他给你披麻戴孝?你就不怕到了地下,无颜见我父亲吗?”
柯百贤被说的无地自容,半天答不上话来!唯有眼一闭,由他去了!
时间一晃,已过了一个月!
柯百贤自从出院后,便戒骄戒躁,懒理尘事,公司一概事务,皆交由柯子慕打理了!
这天,柯子慕例行跟他汇报了最近公司的运营状况后,继续说道:“我已经找人选了日子,下个月9号,我会将母亲的骨灰启出,与父亲合葬一起!到时,希望你能出场主持!”
“什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忍不住吼道:“你敢?”
“为什么不敢呢?”柯子慕镇定的说道:“父母合葬在一起,是他们的心愿,也是我作为儿子的心愿!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我都无法帮他们实现,我岂不是枉为人子?当然,如果你容不下他们的话,我就将父亲的骨灰启出,与母亲合葬在一起!”
“你,你……?”柯百贤气的当场站起来,晃悠了俩下,又力不从心的又坐了回去,气咻咻的骂道:“不要以为我现在将公司交给你打理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只要我一句话,你就会一无所有,你想清楚了!”
柯子慕平静的说道:“爷爷,您消消气!忘了医生叮嘱您要注意避免情绪波动的吗?至于我是不是会一无所有,就不劳您操心了,您有那闲心,还是好好休养身体吧!”
“你当真以为我就你一个继承人,不敢对你怎么样吗?”新恨旧怨交加,导致柯百贤发了狠:“真没想到这么多年养了你个白眼狼,你就跟你那妈一样,下贱胚子,不配拥有显贵的身份!我现在就召集董事会,罢了你的职位,收回你的股份,就当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喂狗了!”
没想到柯子慕闻听此言,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爷爷,您病的太久了,想来还不知道吧?我现在才是柯氏的大股东!话语权掌握在我手里!况且,就算您将我踢走了,得到的也不过是个空壳而已!您真以为我这么多年,日夜辛苦经营,只是为了做给您看的吗?”
柯百贤脸色蓦然变得惨白,指着他抖啊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可能?”
柯子慕嗤笑一声:“有什么不可能?您的夫人为了自保,已经将她的股权转让给我了,您儿子手里的股权留着也没什么用,我只好接纳了!您说呢?”
柯百贤颓然瘫在椅子上,喃喃道:“变了,一切都变了!天宇走了,天海被抓了,荣丽也背叛我,就连我一向引以为傲的孙儿都处处算计我,到头来,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成这样,我还能相信谁,我还能相信谁?”
柯子慕望着瘫在椅背上的老人,不禁心生恻然,虽然他恨他,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不是毫无感情的!
他悄悄招呼佣人照看好爷爷,转身准备离开!不想,却听到身后传来柯百贤颤抖的声音:“子慕,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我?”
柯子慕站住了,他记起当初求他让母亲和父亲合葬时,他绝情的回答;他又记起,他领他回家时,扶着他瘦弱肩膀时的温暖;他一边对他寄予深厚希望,一边又坐看他人对他的极力打压!他不过是他全力摔打后侥幸成器的一件工具,一件可以合格延续其家族企业的工具!
他对他纵然不全是恨,亦生不出多少敬爱!
他原本应该有一个明朗的人生,有着救死扶伤的职业规划,有着欢快洒脱的处世态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着压抑许久的生活,处心积虑的筹谋着,小心翼翼的竭虑着,曾几何时,他已变得面目全非,他已扭曲了自己!
他缓缓摇头,又缓缓点头,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准确表达此刻复杂的情绪!几经踌躇,终究没有回答,在沉默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