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言就这样顺利成章地成为盛开咖啡馆的工作人员,整个咖啡馆在她没加入之前,只有一个叫何洛洛的女生,这个女生是咖啡冲调师。还有三个男生,徐一剑也是咖啡冲调师,卓阳是西点师,苏信之和是莫海凡都是服务生。
程雅言惊讶地发现,她的老板唐立是位有名的西点师,他做的黑森林好吃极了。这家咖啡馆简直就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一剑会调酒,何洛洛是钢琴高材生,卓阳不仅会做蛋糕,还会做陶艺,信之是摄影狂人。至于莫海凡,是的,莫海凡,她唯一不知道的是莫海凡。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就在程雅言正式上班的半个月内,大家给她封了个新外号:工作狂。她几乎撑起整个馆内客人服务一半的劳动力。
“何洛洛,6号桌的卡布奇诺好了没啊?卓阳,那份提拉米苏有够慢的。。。。”
除了埋头调咖啡的何洛洛和在消毒柜子拿出杯子的莫海凡,剩余几双眼睛直直地瞪着程雅言,“程雅言,你瞪大眼睛看看,今天下午刚开门,只有两桌客人耶,你有必要搞到好像很忙的样子吗?”苏信之坐在在水吧台旁,正享受他的法式午餐。
“不然像你老顾着偷懒,还在吃午餐,待会老板过来你就等着被骂。”雅言趁机拿了小块三明治放入口中。
“喂,工作狂,你又抢我午餐!你放心好了,上午他去市里进货。”信之赶紧护着他的宝贝午餐。
何洛洛把刚调好的卡布奇诺放在送餐处,“6号桌的卡布奇诺。”
“亲爱的洛洛姐,你能不能不要永远是这个表情。”信之做了个鬼脸,随即惹来何洛洛能杀人的目光,“认真工作。”话语掷地有声。在这家咖啡馆里最不能惹的两个人是在工作的何洛洛和刚睡醒的卓阳。
转眼间,一天的工作接近尾声,晚上11点。大家各自回公寓,雅言和莫海凡往往都是众人以前辈身份轰着去收馆的新人,所以总是最后回公寓。在咖啡馆和后院公寓连接的小桥下水声潺潺,穿城而过的叶蓝江支流被青石板隔成城里的“护城河”,莫海凡正踏上台阶,前面“嘭”的一声,程雅言直直地在他跟前晕倒。
“雅言,程雅言,你怎么样了?”莫海凡语气有些急促,跟前的人儿却没一点回应,月光下是雅言愈发苍白的脸。
“谁是程雅言的家属?“
“我在,医生,她怎么样了?”
“你女朋友都烧成39度了,你怎么才送她过来医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爱惜自己身子,她在里面打点滴,我建议留院观察一晚上,她的医疗记录里显示她一个多月前曾患急性肺炎。”
莫海凡愣在那里,随即像着了魔一般跑进急诊病房,床上的雅言像极一张白纸,只是脸色有高烧未退的潮红,莫海凡侧头看着她的脸,极强烈的感觉汹涌而至,他突然好想给她一个拥抱,尽管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如无意外,又一次折腾到凌晨五点,500毫升的氯化钠后,这时候程雅言的烧退了,她缓缓醒过来,房间空无一人,“与医院真有缘,一个多月居然来两次。”她自嘲道,极力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酸软,和当初在清一城的医院一模一样。
“还会开玩笑,看来病该全好了。”莫海凡拿着粥和面包走进来,一夜未眠的他丝毫不见疲倦,“莫海凡怎么又是你?”
“我看你不止和医院有缘,跟我也很有缘,先喝点热水,然后吃点面包和粥,来,我扶你起来。”
“莫海凡,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们非亲非故。”雅言挡了莫海凡递过来的水,起身走到窗前,往外望,古城才刚刚醒来,深秋的黎明来得晚,东方仍旧一片漆黑。
“对我来说,你应该是这座城市的一个过客,我们甚至连擦肩而过都不应该发生,偏偏又同在一个地方工作,不是缘分吗?”莫海凡自己打开饭盒,粥香散开,他的话滴水不漏,并不期待雅言的回答。“可是我......”雅言欲言又止。
“可是我看得出你用工作麻痹自己,试图掩饰些什么,或忘掉些什么,对吗?”
“最后却欲盖弥彰,对吧?”雅言“嗖”一下,揽紧身上的针织毛衣。
“其实你可以先吃点东西吗?医生说你一个多月前曾患急性肺炎,身体没调好。”莫海凡诚挚地递上一勺子,雅言难得一笑,一把接过来,展现她一贯的吃饭速度。粥吃到一半,她冷不丁冒了一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我男朋友分手的原因是她。”
莫海凡只是沉默地收拾包装袋,然后扔进垃圾箱。“吃完后,我们私奔吧!”
“什么?私奔?”没待雅言反应过来,莫海凡已经拿起她的包包拉起她的手冲出急诊室的观察病房,身后的值夜护士不停地叫喊:“喂,你女朋友已经预约明天的肺部造影,医生说要观察一晚上,喂......”两人穿过走廊,刮起一阵风,凌晨五点多的医院静的可怕。
那位护士大概是司空见惯这些不听话的病人,也没有追出来。两人跑了一小段路,在一个公交站旁停了下来。
“你还真敢,居然拐带医院里的病人。”雅言扶着广告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是病人吗?我怎么看是短跑冠军啊?”莫海凡到底身体好,气都不喘一下,“放心,他们以为你是我女朋友。我们或许能赶上第一班公车,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就来了,走!”
夜色渐渐明朗,晨曦在东边蠢蠢欲动,光芒越来越强烈,汽车沿着山路而上,玉寒山是秋水城唯一的高处,两旁的枫叶有着层次的颜色,从枯黄到微红到深红,路上已然有了深秋的萧瑟之感,在拐弯处风景突然一转,公车在一个半山平台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下车。”莫海凡拉着程雅言,公车开走那一瞬间,眼前忽然光芒万丈,孕育已久的日出终于肯出来了,本来深蓝的天空被阳光映成淡蓝,黑暗尽褪,玉寒山的雾气在初阳下是清澈的姚纱。晨风袭来,吹落一地的枫叶,浓浓的气息,浓浓的秋天气息,天地从此浑然一体,沐浴至美。山林传来的鸟叫预示着一天的开始,大自然从来就不会记住昨天发生的事情。
“好美!真的好美!你就是要带我来看日出吗?长这么大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美的日出。”
莫海凡大步走向前,靠着观景围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多年前即使是因为你最好的朋友,你们分手了,但分手后这个世界可有什么改变?地球一样转,太阳一样每天从东边升起,夜空里一样看得到星星,你一样会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我一样在咖啡馆里忙碌生计。什么都没有改变,不是吗?”
莫海凡忽然转过身来,背着晨光,俊逸的脸庞上镶嵌着深邃的眼睛,像在讲一段无关痛痒的话。
“是啊!莫海凡,这几年我的世界到底改变了什么?”程雅言的语调高了几分,她用力抓紧栏杆,向着晨曦的方向大喊:“老天爷,你告诉我,有什么改变了?”响彻天际,有些歇斯底里。
“唯一改变的是司徒列凯不会再爱我了。”程雅言低下头,晨风吹拂她的长发,发香和着半山上的扶桑花香在空气中荡漾,泪水流淌下来,无声无息。
“唯一改变的是司徒列凯不会再爱我了,再也不会了。”程雅言放声大哭,积压许久的情绪是散落一地的琉璃珠,第一次痛彻心扉的感觉从身体各个方向袭来,狠狠地抽她一巴掌,她和司徒列凯分手整整三年,她内心终于有个声音呼唤她走出荒无人烟的大漠,走出黑暗笼罩的丛林。
莫海凡静静地听她哭,紧紧地抱住她,在这个纯粹的早晨,再也没有松开过。
【在今天早上,我哭了这么多年来最厉害的一次。司徒列凯和沈雨歌其实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是我一直没有放过我自己,温童希说对了,我和凯之间的分开不是因为沈雨歌,是因为彼此原谅不了彼此,注定走不下去。
我接受这样的事实,尽管曾经痛彻心扉,在深夜醒来莫名地流泪,在过去三年,我甚至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人,做过了什么事。自己经历这个故事,我突然发现,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很傻。到最后我们只能,对不起,没关系。——程雅言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