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常常在想,如果没有那个秋天,对于程雅言的人生会不会不是这般的变化。--2007年的温童希的博客】
2007年的夏天炎热难熬,对于滨海城市清一城来说,却是带着温柔的日光。
Y大的校园,正是凤凰花开时节。
6月的毕业季把学校渲染成没有人舍得离开的圣殿。
9月,程雅言结束了两个月的大三实习后,回到学校时感觉好像隔了几个世纪,她依然无法从暑假的痛苦中抽离.....
“司徒列凯,你不要告诉我,我们当年分手是因为沈雨歌!”程雅言的嘶喊声在清一城的十里香街回荡,伴着滂沱大雨的声音,路人行色匆匆,没有在意这对雨中对立的男女。
“雅言,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已经分手两年了,对雨歌我有逃不掉的责任。”司徒列凯突然抓紧程雅言的双肩,语气对于她来说,却陌生得厉害。
“而你不曾了解过我究竟有多爱你!”雨下得几乎淹没了雅言的声音。
“程雅言,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们回不到过去。”司徒列凯开始艰难地挪动脚步,分手使两年前的他一夜之间仿若置身悬崖,只一步便万丈深渊,就从那时起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自己,用韩尚杰的话说就是:“列凯的灵魂重量就是程雅言这个人。”
程雅言忽然无言以对,看着司徒列凯带着绝望的眼神,就在这雨中凌厉得让她害怕。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没有人说话,直到雅言直直地晕倒在列凯眼前,这场闹剧才结束。
雅言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医院,一呼吸就是一股浓重的消毒药水味。
窗外的雨后阳光依然毒辣,雅言艰难睁开眼睛,程一心早已急坏了,见到妹妹醒来,松了一口气:“你是要把我吓坏吗?这么大雨还装非主流跑去淋雨,你到底是不是疯了?”
“姐,我怎么在这里?”雅言极力想坐起来,但全身酸痛得不像样,每个细胞都像灌满了柠檬汁。
“来,我来扶着你坐起来。”程一心一把拿过枕头,又将床板升高了十几公分。
门外忽然传来一把清脆的声音:“程雅言,我想你是存了心往天堂去了!”不用猜就知道是温童希,后面肯定会跟着韩尚杰
“雅言,你好点了吗?”尚杰放下手中的水果篮子。温童希早已蹭在病床前。
“你们来得正好,帮我开导一下我妹吧,我公司还要忙,雅言你有什么事再打给我啊。”程一心起身匆忙离开了病房。
“就为了司徒列凯那个负心的家伙,你至于吗你?”童希说话向来直率,外加这些年被中文系的老师宠得更是恃宠而骄。
这句话到让程雅言混乱的思维顿时顺了起来,“对了,尚杰,列凯呢?他怎么样了?”直接忽略掉童希的话
“他在另一间病房,雨歌在陪着呢,不过他身体比你好,只是一点小感冒,但是怕引发肺炎,所以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倒是你就要注意了,医生说你肺不太好,别想太多,好好休息。”韩尚杰在一旁坐了下来。
“程雅言,你就只会关心他,你们分手都两年了好不好?两年耶。像你们昨天在十里香街那样是什么状况啊?重温失恋感觉吗?”温童希竖起两根手指,不断强调时间。
“希,你别胡说好吗?列凯其实也不好受。”韩尚杰赶紧帮自己兄弟说上公道话。
“也对,反正雅言你就看开点嘛,眼看马上都大四毕业年了,你总不能拖着这样的回忆走上社会嘛。听我一句,你就应该......”
“为什么是我最好的朋友,沈雨歌?”雅言这一句话打断了童希接下来滔滔不绝的大道理。
“雅言,其实不是因为她,你心里清楚得很。”童希的语调突然缓了下来,尚杰赶紧接了一句:“雅言,2年了,列凯都放开了,你就看开点吧!”
“韩尚杰,你能不能帮我去看一下他,我想知道他好不好?”雅言强压着沙哑的声音,好像口中的“他”完全就是陌生人一般。
“我看过,他很好。雨歌陪着呢。”
“为什么又是沈雨歌?为什么?”雅言突然拔掉左手的针头,血液倒流,床单沾染了几点血迹,“哐当”一声,童希的水果刀掉落在地,韩尚杰一面护着雅言,一面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一大群护士闻声而至,好不容易打下镇静剂,程雅言才昏昏地睡过去了。
“韩尚杰,司徒列凯和程雅言结束了,彻底的。”温童希冷冷地说,轻手帮忙盖上雪白的被子,拉着韩尚杰的手离开了医院。
【我刚开始认识程雅言这个人时,她是个很阳光的女孩,但又多愁善感,幼稚但又有安全感。我喜欢她的名字,喜欢她叫我童希希。
我记得大一的时候,她迷上会直排轮的司徒,天天跑到男生A栋宿舍楼下看他练习,渐渐地被司徒发现了,于是很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司徒很疼她,连我看着都有些嫉妒。当F209的四位女生成天叫嚷着:“嫁了吧,嫁了吧!”这样的话语时,却意外听到喝醉的雅言说出他们已经分手的消息。
只有我最清楚是不是因为沈雨歌,退一步说她和司徒列凯相遇在不恰当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她爱得那么深,以致两年过去了,程雅言,到底要怎么样放下。--2007年的温童希的博客】
偌大的Y大已经进入9月,凤凰花落尽了,枫叶的颜色却依然郁郁葱葱,澄澈的天空纯得像琉璃,程雅言望着天空出神,没有发现空落一整个暑假的校园突然热闹了起来,到处是新生的脸孔。一阵风起,有一把清脆的声音传来:“师姐您好,请问女生宿舍F栋怎么走?”
程雅言终于在自己的世界抽离出来,仿佛眼角渗出了一些的晶莹的液体,却再流不下来。
“那个师妹,你说什么?”雅言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位带着浅蓝发卡,穿着米白色长裙的女生。
“师姐,请问那个女生宿舍F栋怎么走啊?”女生不解,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次。
“哦,你往前走直到看到第一个路口,往右转就到了。”
“谢谢啦,师姐。”
“不客气。”
女生仿佛很开心,立马拖着身旁的行李箱,往宿舍方向走去,风在这时扬起一阵清新的蔷薇香气,看着那飘着空中的乌黑长发,程雅言突然叫住了那女生:“师妹,怎么不见你家人陪着你来啊?”
“师姐,我一个人来,就一个行李箱跟着,我习惯一个人。”女生转过身来微笑着回答,那笑容里分明有着青春的张扬和任性。
“没事了,你自己小心点。”
程雅言突然抓紧怀里的实习报告和证明材料,心想:“那个分明是自己,三年刚入学的自己。”
“真好。”
程雅言整理了自己的衣衫,转身向一教楼走去。
“雅言,你还真早,报告会早就开始了,你要上台吗?”程雅言一进报告厅,在后排的童希就示意自己身边的座位给她,刚坐下不久,台下忽然掌声雷动,上台作报告的正是电子工程系的司徒列凯。
温童希目瞪口呆地望着程雅言,希望看见她脸上有不一样的表情变化,只是三秒钟后...
“不用这样看着我,希,你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在两年前。所以我让沈雨歌替我上去作实习报告。”程雅言的表情像是静止的空气,没有一点温度。
“你们分手跟沈雨歌没关系,你心里也清楚。就忘了吧。”
程雅言默不作声。
报告会终于在计算机系的压轴演讲中结束了。各个系的演讲代表走下台时,即使坐在最后排,程雅言依然清晰可见,她曾经深爱的司徒列凯温柔地牵着沈雨歌的手下侧台阶,她甚至留恋着那双手的温度,那双手的修长。“如果两年前的自己不那么任性,或许今天在你身边的就是我了吧,司徒列凯。”程雅言别过苍白的脸,生怕露出些脆弱的表情。
“雅言,我看了我们系的课表,没什么课耶,要不我们去旅游?”温童希的声音在涌动的人潮中响起。
“不好意思,我想回一趟家。”程雅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长廊尽头。
“妈,我和雅言回来了。”程一心拿着一袋衣服走进安平老家的家门。相比之下,雅言背着个背包,显得一脸轻松。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呢?”林静娴停下手中拣到一半的菜心,忙帮忙拿包裹。
“妈,我请了假和雅言回来看看您和爸爸。”
“妈,我和姐回来了。”程雅言脱下鞋走进自己的房间,“这么久摆设还是没变,妈,你有帮我打扫吗?”
“我哪有空理你的房间?今天单位放假我才清洁了你姐的房间呢!来,一心,行李我帮你放你房间。”
“妈,你就知道偏心姐。”程雅言一脸不满地关上房门。
“哎,你这丫头,我不正准备扫你的房间吗?真是......”林静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回头又拉着大女儿的手说:“怎么那个许皓正没跟你一起回来呢?”
“妈,皓正他公司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他又是经理,这不?前几天又出差到泰国去了。”
“也对呵,那下次请他到家里来吃顿饭,去年过年才来过一次啊!”
“知道了,妈,来我帮你做饭。”程一心随即卷起袖管,拿起盆里菜心摘了起来。
“真乖!这点程雅言可比不上你。”
正当两母女在客厅开心说笑的时候,程雅言在房间看着当年高中满墙贴的偶像的海报发呆,最让她受不了的大概是妈妈一直以来的偏心,尽管她比她姐要出色得多,当年从安平这个内陆小镇考上重点本科的可就只有那么几个,她发誓要考到位于滨海城市清一城的Y大,因为她想远离让安平市这块那么贫瘠的土地,无论是人情还是亲情。
窗外院子的香樟树摇曳着庞大的枝叶,但扇起的风多了几分凉意。
“程雅言,吃饭了!”妈妈的声音在饭厅传来
“我爸呢?”雅言拿起一碗汤,不以为意地问起。
“你爸今天医院忙死了,不用等他,我们来吃吧!”林静娴盖了手机。
晚饭过后,按照惯例由雅言来收拾碗筷,雅言刚拿起面前的一个盘子,就被妈妈的话打断:“雅言,你过来这里坐,这些让你姐做就好。”
“妈,你找我有事?”
“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我记得你之前打电话跟我说那个叫什么司徒列凯的男生,你们相处得还好吗?怎么都不见你带回来见见我跟你爸啊?”
“妈,这种事怎么你也关心啊?况且我跟他都分手快2年了!”
“什么?分手?这恋爱都谈了那么久了,怎么能说分就分呢?”
“妈,我们真的不合适。”
“闭嘴!现在是让你们演电视里那些两情相悦的偶像剧吗?我都问过你姐,司徒列凯是国内最大几个制药商之一的司徒集团的继承人啊!家世这么好的男生你上哪找啊?女儿。”
“妈,你不要什么都冲着钱来讲好不好?您又不是要把女儿卖出去,反正我跟他就是不可能回头。”
“你......你......你是要气死你妈是不是?我跟你爸爸辛辛苦苦养大你和你姐,希望你争气点,嫁个家世好的,以后就不用受苦,你怎么都不学着你姐那样聪明,找个在公司当经理的?”
林静娴挽起双手撇过脸去,客厅的气氛一下子僵了,“对!我姐做什么都对的,妈,这么多年您哪次不是说我姐好,哪次不是护着我姐,但是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说不定姐和许皓正明天就分了!
“啪”的一声,随即在程雅言白嫩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我不许你这样说你姐,她可是比你争气多了!
在厨房刷盘子的一心听到争吵声,马上跑了出来,“妈,你有话好好说,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一心,你好好教教你这个妹妹,妈妈一心一意为她好,希望她嫁得好,可是她竟然这样说话。”林静娴眼睛瞪得老大,平静的脸上已青筋微显,嘴角抽动,一直喘着气。
“雅言,你到底跟妈说了什么,还不赶紧道个歉?”一心使劲揣了揣雅言的衣角。
片刻以后,泪水快要夺眶而出的程雅言却镇定异常地说:“妈,你说得对,我在你眼中从来就不是一个争气的女儿,我想我没办法完成你那望女成凤的妄想,所以你还是在我身上省点力气吧!我祝福姐和许皓正。”话音刚落,拔腿跑进自己的房间,重重地摔上门。
“程雅言,你是要气死你妈才安心吗?”林静娴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气死我了,你看看,你妹妹真是气死我了!”
“妈,你喝口水顺顺气吧,雅言都几岁了,您还要操心那么多,你顾着你身子要紧嘛,给点时间。”
“希望她会想才好。”
第二天早上的阳光依然灿烂,在安平这个波澜不惊的小镇,一切如常,公交车里挤满要早起上班的人,夏天燥热正是当时,空调发出吱吱声响。人们目无表情,睡意甚浓,在路过郁郁葱葱的环镇大道时,一下子却显得死气沉沉。在黑压压一片西装男女中,有一个的装束显得特别鲜艳的女生背着个深粉色的双肩背包,带着个大大的黑框眼睛,如海藻班的卷发被发圈扎得紧紧的,左脸显得有些水肿,不过也有几分干练。
并没有人留意到晨雾未散的这个平常早晨,这个女孩将要去向何方。
“本趟车的终点站安秋线火车站到了,请乘客带齐行李物品下车,欢迎下次乘坐本公司的公交车......”
程雅言揽了揽衣袖和背包带,从容地下了车。
“麻烦一张到秋水城的火车票。”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
早上8点的程家却乱成一团。
“看看你做的好事,搞到女儿离家出走,我才值了一晚夜班,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程业伟在家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你还怪我?都是你平时惯坏了她,23岁还这么任性!”林静娴拿着那张雅言留下来的信,上面赫然写着:“不用费心找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姐,爸,妈,保重身体。”
“你还埋怨我?我当年嫁给你难道图你什么了吗?帮你养她两姐妹,我不知道......”
“够了!爸,妈,你们别吵!雅言都二十几岁的孩子,难道她还不会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吗?我公司还有事,午饭我就不吃了,我想回清一城。”程一心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从小到大对于雅言她本来就没有放太多的关心,即使作为亲姐妹,毕竟她的人生自己是不能复制的。
应该说,所有人的人生都是不可以复制的。
【我是在今天早上在宿舍打开邮箱,才看到雅言在凌晨发过来的邮件,有那么一段话“童希,我累了,很久以前便想去一个没有认识自己的城市流浪,任凭司徒列凯过去怎么样伤害我,我都不觉得累,当我知道他和雨歌在一起时,我才知道我累了,或许无论我有多痛,最痛的应该是得不到谅解吧!不用担心我,学校那边我知道你会帮我应付。对不起,童希,就让我任性这一次”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而下,滴落在我拿着的安妮宝贝的《莲花》,是她最喜欢的一部小说,充满着蚀骨的绝望和无边无际的寂寞的文字。她就这样抛下一切离开,不留一点余地,我知道她也曾被温柔相待。当雨歌走进宿舍,我转过我泪痕纵横的脸说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程雅言离开了。”沈雨歌手中的钥匙应声脱落,“哐当”一下,仿佛程雅言那个名字与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
有时候我想,大学四年该有个完满的结局。但是我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不完满是由雅言给的。—2007年的温童希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