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正善市街道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行色匆忙的路人,就算是打着遮阳伞也无法抵挡毒辣阳光无情鞭打,地面的热气混着一阵阵树叶、泥土被烤熟的味道,一声声聒噪刺耳的蝉鸣,更让人心烦意乱,行人们手上拿着湿巾不停抹汗,散热。
或许是温度太高,出租车都给自己放高温假了,准备去医院看望生病奶奶的夏真真在小区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出租,只有跑去前面的汽车站等公交。
终于来了一辆公交,正准备上车投币,在裤包里一摸,哎呀,没带零钱。只有两张红色大钞。
站在车门口正犹豫该怎么办,司机师傅脾气上来了。
“你这小姑娘到底上不上,不上就赶紧给我下去!冷气就要遭你放完了!”在烈日下呆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真真脾气也没好到哪里,火气蹭地一下上来,麻溜上车。
“我就两张百元大钞,你能补就补,不能补我就不给了!”流氓气质突显。
“你这小姑娘,没零钱就别坐公交!给我下去!”
“我就不下去,你咬我啊”冲司机做了一个鬼脸。
“嘿,还真没有一点规矩了,给我下去!”说着师傅就从司机位置上起身走向真真。
见势不对,她赶紧抱住扶杆,“我不,我就不下去,你个大男人欺负一小女孩!外面天气晒死个人,要是我在外面晕倒了!告你故意伤人!残害祖国未来花朵!”
“哎呀,哎呀不得了了!没钱坐车还理直气壮了!你给我松开!”司机作势要去扳缠在扶杆上的小手。
此时,身后投币箱方向传来哐当一声脆响,这一声让两人的争吵停下了,叮叮叮,滑落,碰撞,咚,沉底,嗡嗡,颤动,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停下。
真真现在才注意到,车上只有一个人,他悄然地走向投币箱,又悄然地转身,走回原来的座位,视眼前的争执如空气,目光没有一丝停留。
纤长的身子,白色的休闲衬衫,浅蓝色牛仔裤,配上一双洁白得不沾染一丝灰尘的运动鞋,真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细碎的短发随着主人沉稳的步伐,轻悠悠地晃动着,仿佛秋日里的微风拂过一片麦田,麦尖温柔多情,随风而舞。
回到位置上,阳光打在他的下颌,勾勒出温润柔和的轮廓,一双透明的棕色眼珠干净澄澈。
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最要命的是那张白皙干净的皮肤,没有一丝杂质,干净的脸颊,干净的眼睛,干净的穿着,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干净的一个男生!原谅真真不会形容一个男生长得帅,干净,是她形容帅哥的最高级。
打量他,真真只花了短短不到一分钟。但她竟莫名觉得时间过得好长好长,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心里一下冒出这样一句酸得冒泡的诗句来形容面前这个人。
咚,咚,咚,咚咚咚……心仿佛要跳出来,微风拂面,吹起她的长发,飘啊飘,那是春风,飘来了她的春天。。。
16岁的夏真真在这个并不愉快的夏天很狗血地对眼前这个男生一见钟情了。
回到现实。
“你看,人家帮我投了,赶快开车吧”恶狠狠地对司机扔下这句话夏真真马上屁颠屁颠跑到这位美男身边坐下。摆出自认为最可爱的表情,扑闪着大眼睛,娇声说道:
“HELLO,帅哥,谢谢你的帮忙啊。我叫夏真真,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继续望着窗外的风景。
“今年多大了呀?”
“……”
“在哪个学校读书呀?”
“……”
“有没有女朋友呀?”
“……”
夏真真见对方依旧没反应,怀疑他是不是聋子。
“你看,司机把衣服脱光了!”夏真真大声惊呼。司机侧过头鄙视了一眼。
“……”没反应。
“呀!有个女人在裸奔!”
“……”没反应。
“那边有人在向你招手”
“……”还是没反应。
“诶,这位同学,你妈妈在后面叫你!”真真指着车厢后面的透明玻璃。
“……”男生的身子微微一颤,眉头轻蹙。这细微的变化落在真真眼里。
“嘿,你不是聋子呀!”
“……”
“哎呀,帅哥,我就是想交个朋友嘛,这样,你把你的电话或者微信或者qq或者微博号给我,我加你好友,就不烦你了,要是不给呢,我就……不让你下车了”。说完,整个身子往前面的椅子倒去,侧头继续望着他。
他的侧脸像金子一样发着光,棕色的眼珠几近透明,目光飘散,似乎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身旁空无一物。
车子停下,男子起身,真真赶忙抓紧了前面的椅子。赌气道:“不给联系方式,不让你下车!”
接下来男子的动作让真真大吃一惊。没有一丝尴尬不满,也没有一丝慌乱犹豫,他打开车窗,把上半身挤出窗外,是的,窗子只能开那么宽,而他,是一个大高个儿。
这个姿势,出去,脑袋会先朝地!
“扑咚”闷声一响。
真真吓得肝胆俱裂,全身血液直往头顶上冲,颤抖着,望向窗外。
男生趴在滚烫的地面,一动不动,真真脸色煞白,该不会……正在幻想最糟糕的情况时,缓缓地,他爬了起来,用右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跛着脚头也不回往前走,一瘸一拐,轻轻的,静静的,仿佛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他的任何痕迹。
阳光底下,手臂上的刮痕,几道细小的血口子,还有左手落下的一滴滴红梅似的鲜血深深地刺进了真真眼里,他的背影,那样单薄。真真就这样一直愣愣地盯着他,眼泪不知怎的,悄然滑过脸颊。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这幅场景,猛地转身看了一眼已经空掉的椅子,大吼一声“神经病呀!”跑下车,检查男生的状况。
司机满脸通红地对着男生骂什么,真真早已听不真切,男生一直走着,没有理会司机。
即使司机拉扯着他,依然没有丝毫反映,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听不见也看不见外界的一切,在自己的世界兀自行走。
终于,司机作罢,回到车上,嘴里一直骂骂咧咧。
真真心里早已五味杂陈,脑海里满是男生淡得飘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