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未明带着湘芸来到了这杜康村最有名的醉仙楼前,准备找两间客房住下。这时,只见沿路晃过来一名乞丐,未明看了一下,这乞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蓬头垢面,面容饥瘦,细看一下,竟又觉得其眉宇之间又有一种不凡的气息。
那乞丐来到未明和湘芸跟前,弯了下腰,有气无力的说道:“公子小姐,发发善心,赏口饭吃吧……”湘芸未出过几次谷,这乞丐却也是头回遇见,便转过身从小贩那里买了一张饼,交与那乞丐手里,乞丐连连道谢,接过饼来,嚼了几口,说道:“火候不到……油放的有点少……公子小姐,能否请在下到这醉仙楼中一品佳肴?”
未明一听心里暗笑,却竟也不觉得这乞丐又并非得寸进尺,便笑道:“好,那在下就请乞丐兄尝尝这醉仙楼的手艺!”
只见那乞丐忽然笑道:“什么乞丐兄,在下也是有名字的,我姓萧名遥。”未明又笑了一下,说道:“好,那就请萧兄赏这醉仙楼一个脸!”
湘芸在一边看着,满脸疑惑。三人走进醉仙楼去,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未明吆喝小二过来,便教萧遥点菜,萧遥看了看菜谱,说道:“你这醉仙楼的菜样倒也稀疏平常……嗯,就这道鸳鸯五珍烩还算入得流,嗯……就这道吧!”
未明心中苦笑两下,这鸳鸯五珍烩乃是醉仙楼中最为名贵的极品菜肴,普通的一桌饭菜往往不及这一道菜的价格贵重,未明摸了下口袋,一咬牙,说道:“好,小二,就这道鸳鸯五珍烩,给我们这桌上一道!”小二看了看萧遥,挤了下鼻子,未明见状,从口袋中拍出一锭银子,大喝道:“看什么看!难不成是怕我们付不起钱!”
那小二强笑了一下,便去招呼后厨。湘芸向未明说道:“东方大哥,我先去客房捣药了,待会你们吃完了给我送点来便可。”
未明点了点头,向掌柜的订了两间客房,湘芸便回到房中静静捣药。
少时,那小二托着一个盘子,只见那盘中的菜肴闪闪发光,香气弥散,竟引得了整个客栈顾客的目光。
盘子落到桌上,未明竟已是垂涎三尺,忍不住要动筷。那萧遥倒是淡然,只见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那道鸳鸯五珍烩,用筷子戳了戳一块鸽腿,说道:“火候掌握的不错……可惜时间长了点,肉的鲜嫩倒是差了些……”随即夹了一块肉送入嘴中,细细咀嚼,下颌有节律地左右移动,一副享受的样子,说道:“嗯……米酒和冰糖的比例拿捏的恰到好处……这两只鸽子也是刚打来不久的,美中不足的是这葱片放的多了些,冲淡了鸽子肉的香味……”
未明一边听着,一面称奇,没想到一个乞丐居然对吃这么有研究,萧遥吃了几口,点了点头,向东方未明说道:“谢东方兄款待,不知东方兄可知道这鸳鸯五珍烩的由来?”未明摇了摇头,萧遥说道:“此乃当年宫廷御菜,当年我丐帮帮主洪七公曾经七进御膳房一品鲜味,据说帮主临终之时最大的愿望便是再尝一口这道菜……”
未明大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丐帮弟子,便说道:“没想到萧兄竟然是丐帮弟子,失敬…”萧遥大笑了几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叫花子说失敬的,兄弟你有点意思,敢问尊姓大名?”
未明答道:“在下姓东方,名未明。”
“好,东方兄不以在下是乞丐而出言相侮,反而请在下来这醉仙楼中一品佳肴,在下对东方兄弟的为人佩服得紧!”
未明憨笑了下,说道:“小弟有一事不明,请萧兄指教。”
“什么事?”
“我观萧遥兄身体并无大恙,为何不去大户人家打点短工,挣点零钱花,反而在此沿街乞讨?”
萧遥大笑两声,说道:“此言差矣,如果人人都努力工作,那么谁来当乞丐?”
未明愣了一下,面部表情似笑而非笑,显得有些无奈,却又半天没说出话来。少时,苦笑一声道:“萧兄,如果没有人努力工作,那谁又来施舍给乞丐饭食啊?”
萧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家有万斗金之人,却不一定比那两袖清风之人大方。前日我去这村中的大户黄家乞讨,没成想那财主黄骆非但不肯施舍,还让家丁将我乱棒打出。反观兄弟你,虽是不富裕,却也不对在下带着偏见,于在下为人所轻之时,又出手相助,这份侠义之心又怎么是能用钱财来衡量的?”
未明想了想,萧遥这番话和谷月轩的话倒也有几分相通,不由得陷入沉思。
萧遥见了未明的表情,便继续说道:“在东方兄弟的心中,可曾对于侠之精神有过一个明确的界定?”
未明道:“实不相瞒……小弟的并未怎么习过武,若要在此妄谈侠义,恐怕……”
不等未明说完,萧遥便抢道:“武功同钱财一样,皆乃身外之物。唯有一颗侠义之心,却是与生俱来的。”
未明点了点头,说道:“我……一直想要成为,像小虾米前辈那样的大英雄(又来了……)”
萧遥点了点头,说道:“东方兄弟好气概!只不过一个人纵使有再高的武功,能救的不过是眼前之人,能解的不过眼前之危。”
未明愣了一下,自忖着:“这倒真是我未想过的……我只是想行侠仗义,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力量总是有限……”
萧遥继续道:“东方兄弟,你可知萧某人心中的侠是什么样子的?”
未明摇了摇头,说道:“请萧兄赐教!”
萧遥拍案而起,忽然神采飞扬,说道:“当今朝廷昏庸无道,宦官弄权,东厂陈崇英利用手中权力残害忠良,欺压百姓,人人得而诛之!只恨我辈空有一身功夫,却无以报效国家!在萧某人看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辈既是江湖中人,自当奉天承德,替天行道!”
未明听这话说的大义凛然,慷慨激昂,不由得心头一震,眼看四周的人都向萧遥看来,未明便是更加佩服这人的胆识,要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妄议朝政,那免不了是杀头的死罪。
未明向萧遥一拱手,示意萧遥坐下说话。“萧兄对侠义确是颇有见地
……小弟自愧不如。”
萧遥笑道:“兄弟此言差矣,每个人对于侠的理解各有不同,萧某所言不过一家之见,东方兄弟你闯荡江湖久了,相比也会有自己的见地。”
未明点了点头,二人又谈了一会,萧遥便站起身来向未明辞别。
“萧某今日得见东方兄弟,一吐心中所想,实在是痛快!还有这鸳鸯五珍烩,虽算不上极品,却是你东方兄弟请叫花子的,那便比极品佳肴更珍贵。东方兄弟保重,萧某这便去了!”
未明一拱手,问道:“不知萧兄今后作何打算?”
萧遥大笑几声,一边向外面走去,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五湖四海任我行!”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未明坐了下来,仔细忖度着萧遥的话语。忽然“哎呀”地叫了一声,想着方才净是和萧遥促膝长谈,竟然把湘芸给忘了,便急忙将那盘鸳鸯五珍烩给湘芸送去。
未明敲了几下门,只听得湘芸在里面问道:“谁?”
“沈姑娘,是我,你的饭菜我给你送来了……”
湘芸打开房门,将鸳鸯五珍烩接了过来,说道:“多谢东方大哥,只是不知道这这饭菜怎么做的这么久……”
未明听这话,怕湘芸再出言讥讽,便将事情原委道来,只见湘芸笑了笑,说道:“不打紧不打紧。东方大哥,要不要看看我新炼制的丹药?”
“这……你的房间,我还是不进为好。”
“这是客栈……又不是我的闺房……”说着便将未明拉了进去。
未明见桌上立着一尊铁壶,下面开了一个口子,里面还时不时冒出些烟雾来,便问湘芸这是何物,湘芸答道:“此乃忘忧谷炼丹之物,唤作百草壶。说白了,其实就是炼丹炉的缩小样式,便于携带而已。”
说罢,从腰间系的浅绿色药瓶倒出两粒药丸来,交与未明手中,说道:“这是我方才以仙鹤草和身上带的其他药材所炼制的药丸,有调养气血的功效,虽是报不了东方大哥你的救命之恩,却也是湘芸的一番心意,望东方大哥不要推辞。”
未明皱了下眉头,心想自己打小就对这药丸的苦涩之味甚是忌惮,可这又是湘芸姑娘一片好心,又不好推辞,只得在嘴边欲进又出,湘芸见未明此态,暗自好笑,向未明说道:“东方大侠,让我来教你一个吃药不苦的方法吧!”
未明如获至宝,脸上堆满笑容,只听得湘芸说道:“将头部放平,张开嘴,啊……”忽然,湘芸手指轻轻一弹,那粒药丸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到了未明嘴中,说时迟那时快,湘芸一个巧劲,托了下未明的,下巴,只听得未明喉咙间“咕隆”一声,那粒药丸已经咽了下去。
湘芸笑着问道:“怎么样,东方大哥,这药不苦吧?”
未明舌头都快吐了出来,这药丸的苦味虽是没在嘴里留下,却是进了喉咙里,更加难受。一时又摇头晃脑,又是连连点头,直把湘芸看得嬉笑不止。
少时,药的苦味已过,未明忽然感觉浑身像是被阳光晒过了一般,甚是舒服,便和湘芸说道:“沈姑娘,你这药当真是有奇效!”
湘芸一撇嘴,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是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偏偏你却不知道!”
未明挠了挠头,说道:“沈姑娘教训的是……时候也不早了,姑娘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便启程。”
湘芸点了点头,未明便退出房门,走向自己的房间。
未明躺在卧榻之上,细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这一十八年来却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场景,此时,他对江湖又敬又畏,又想起萧遥和谷月轩所说的“侠”,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觉地,便已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