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卫城，下了春日的最后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漫了人的眼。
这半个月也没发生什么大事，除了原美相县郑县尉因为贪污一事锒铛入狱，人证物证俱在，已经被押往长安，等待候审。
美相县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新来的官员听说官声极好，所以才分到这繁华的贸易小镇，当然，在没了沉重的盘剥之后，作为美相县税收大头的酒楼也能一吐为快了。
寒冷也没能抵挡得住百姓的热情，因为新酒楼就要开张了，而这酒楼，正是美相县酒楼的分店。
沈延一早就被孔照拉起来去凑热闹，这小子，还惦记着上次沈延吃烧鸡没带着他呢，虽然孔长秀家教严，但是与沈延厮混久了，孔照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沈延顶着黑眼圈，却被酒楼满目而来的红绸晃花了眼，端的是热闹喜庆。
门口两个身材健美修长的女子，穿着充满少数民族特色的紧身小皮袄，即使在大雪中，也有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风情。
那两个女子用生硬的汉语道：“今日是酒楼开张之喜，我们东家特意请大家尝尝，我们细封大厨亲自为大家烹制的羊肉。”
她们笑容甜美地将中间的烤全羊切成小块，不过片刻，烤全羊便只剩下了骨架和扎着红绸的羊头，她们将羊肉分发给了围观的群众，顿时响起了一片夸赞声。
“真是不错。”
“味道很好诶，某一直想着去美相县吃，可惜一直都没什么机会。”
“要是请这里的大厨回去做宴，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唉，反正某是请不起了，不过这羊肉真是鲜美，把其他楼都比下去了呢。”
“……”
不得不说，这酒楼背后的东家还是有些商业头脑的，这么一分，既得到了大方慷慨的美名，又做了极好的宣传。
沈延尝了口羊肉，这在雪天里是极暖身的，不过这羊肉比上次的大有进步，想必也是做了许多改进的，沈延脑海里掠过细封元正的面容，看来他还是虚心受教的嘛，小爷就说嘛，我的惊世才华怎能不被人认可。
果不其然，细封元正走出了门，笑容满面地说了些好听的话，本来只是来凑热闹的也走进酒楼坐了下来。
沈延虽然在炙羊腿上略胜细封元正一筹，但是沈大官人才懒得动手做，便道：“走，这次就请你吃，省的你总是说某吃烧鸡不带你。”
沈延虽然现在每月只有月俸，但是过的还算滋润，二话不说又点了炙羊腿，道：“随便吃，算某的。”
孔照一边吃一边道：“可惜了贞青不在，她刚到卫城的时候，还想着让某请她吃着炙羊腿呢。”
李贞青……那小子，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许是习惯了两人针锋相对，沈延倒是有些挂念她的，“李将军应该不会罚她吧。”
“哈，李将军哪敢——”孔照话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讪讪把话说完了，“她脾气坏着呢。”
沈延也没多想，“那倒是，再没见过比她更剽悍的婆娘了。”
孔照假装对羊肉很感兴趣，紧接着苦着脸，“你怎么发现她是婆娘的。”
沈延见没人注意他们，压低声音神秘道：“诶，她是李将军的女儿吧。”
孔照忙摇头，“当然不是，你别多想。”
“那李将军和你父亲都对她很是关心啊。”眼见着孔照如此反应，沈延愈发肯定了这个想法，那丫头肯定是李大亮的私生女。
“噗！”孔照一口水喷了出来，“这可不能乱猜。”
沈延对李贞青的身份实在是好奇，“告诉某，李贞青到底是何许人也？”
孔照被逼无奈，索性道：“其实某也不知道，父亲只是叮嘱某说她是个女子，要某让着她护着她，不然就揍某。”
这倒像是孔长秀能说出的话，沈延一笑，余光瞥见细封元正往这边走，脸上笑容可掬，完全看不出来那天两伙人为了一条羊腿争吵。
“哎呀，郎君，你可让某好找啊。”细封元正一看到沈延，便如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极为亲密，任谁也看不出来他们曾经有过矛盾。
不过沈大官人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他们争吵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这细封元正那日表现的很不像个好人，但是沈延也不想与人莫名结仇，“大厨这么说，某实在不敢当啊。”
细封元正道：“那日某回想起来就悔恨不已，郎君明明是提出了改进的意见，某还误会了郎君的好意，实在是不应该，今日郎君这顿就算某请了。”
寥寥几句，周围的食客也大概明白了两人的恩怨，见细封元正如此谦逊，对酒楼的好感更上一层。
沈大官人笑眯眯看着细封元正，这货是通过自己来为酒楼做广告吗？竟然不给小爷出场费，那就只好不客气了，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高声道：“再来一只烤全羊，其他的好酒好菜挑最贵的上。”
细封元正略有吐血的征兆，不是说唐人都十分谦逊吗！？这货是哪里来的！？然而话已经放出了，细封元正皮笑肉不笑，道：“都听小郎君的。”
沈大官人心情舒畅道：“大厨慷慨，某就却之不恭了。”
不多时，好酒好菜尽上，细封元正道：“某虽然与郎君多有误会，但这次见面真是觉得一见如故，不如喝两杯。”
细封元正汉话说的很好，这成语用的却是一塌糊涂，沈大官人忍住笑意，道：“干！”
交换了姓名，又零零散散说了不少事，沈延的见识比细封元正广多了，前世趣闻与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信手拈来，就连孔照也听得入迷了。
“对了，某听说郎君在刺史手下供职？”
沈延酒足饭饱，懒洋洋道：“不过是个不上台面的经学博士，不足为提。”
若是郑仁海和祁钰听了这话，非得吐血不成，县尉不过是从九品，经学博士可是正九品，也好意思说！
“唉，某实在仰慕汉家文化，奈何这些年一直学不到精髓，正好沈兄是经学博士，可否抽空教导一下某啊。”细封元正眼睛本来不大，笑起来更是见眉不见眼。
沈延奇怪看了他一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么丑的学生，要不要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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