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后私下为国君选妃之事在四处悄悄散开,各家有的后悔消息不灵通,有的已开始拜访被选中的几家,遗憾以“才女”为名的伍家小姐居然落选,却不知伍府不屑于此。
自明王当位后,开始与素来掌握国君机密之事的翰林淡薄关系,甚至连胡翰林遭人冤枉全家流放,都倦于派人调查,使朝堂之上一片哗然。直至如今的国君当政,为其平反,也难以填平国君与翰林之间的沟壑。
翰林之位,流于形式,给无用的老臣白拿官饷罢了。
苏府怎会不知?所以苏翰林绞尽了脑汁想让女儿们争气,嫁给皇亲国戚,来挽回自己的颜面,甚至重振官威。
于是就在苏娇意进宫的那天,苏府宴请四面好友,狠狠的摆了一回场子。
唯府相比较就安静的多,因入宫为妃相当于女子出嫁,得从娘家出门。三更不到,宗奕棠就亲自护着徐曼兮到了安顿徐夫人的院子,在门外无聊的摆阵,直听完那娘俩忍不住的哭声。
人上了马车,手还紧紧抓着徐夫人不敢放,徐夫人劝慰道,“得亏了三皇子,你才有机会为你父亲平反,你可得好好报答他。”这话说是叮嘱里面的人,可也是给外面的人听,谁都明白。
徐曼兮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马车就先行离开了。
宗奕棠一跃而起上马,徐夫人见他要走,不再说废话,实在的磕了一个头。
“驾”,宗奕棠瞥了一眼,冷笑离去。
过了一会,马车中的徐曼兮还是忍不住掀起了小帘看后远远面跟随的伟岸男子,眼睛一糊,手立马缩回,心却更加坚定。
锦元殿的国后今日也起得早,可能是想到后宫又要来一群新鲜玩意了,兴奋的睡不着,倚在贵妃榻上看了几遍小人书。
从侧边躬身进来一个宫女,换了盆新鲜的果品茶水,又低声劝道,“娘娘,您歇会吧,您看这小人书都快两个时辰了,今天阳光不足,坏了眼睛可不好。”
国后听着尊贵,可年纪还比四位贵妃小些,加上向来保养得宜,不仔细看,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妇人家,鲜嫩如刚开的牡丹。这会她终是熬不住了,丢了小书,闭眸休息。
宫女懂事,立马给她眼上敷了块凉帕子,又按摩起她的柔荑来。
“织月啊,稗令阁是不是新来了稗官?写的书比以前有趣多了。”国后笑道。
织月转转眼睛想了想,“新来了人我不知道,不过据说司史院一个未成年的小吏因做错了事被罚到稗令阁去了。”
国后没说话,织月小心看她一眼,赶紧跪下来,解释道,“是之前在别宫里听到的,因那小吏是齐太史之子,所以注意了些,奴婢知错了。”
空气依旧安静,过会才传来国后的轻笑声,“怕什么?是你捏的太舒服了,本宫都快睡着了。”
织月又赶紧跪着给她按摩,听她悠悠道,“齐太史丰神俊逸,风流潇洒,得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宫女喜欢很正常,不过……”
国后捏走帕子,眼睛直刺织月,低低道,“要是本宫宫里有谁敢动这点心思,就小心别被本宫发现了。”
“是,奴婢知道,会警告她们的。”
“练舞的都到了吗?”
“到了,都安置好了。”
“嗯,歇两天,等她们礼仪都背熟了,我再去看。”国后换了个姿势,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徐召的女儿呢?”
“都一起的呢,模样看着真是一等一的好。”
国后笑睨她一眼,“又不是你宠幸她。不过既然是舞娘推荐的,想来也不会差。”
“奴婢眼拙,她美是美,只太嫩生了,还是娘娘优雅高贵。”
“呵,嘴皮。”
中午原砚休息,她想起了早上见到的徐曼兮,那时她正跟着公公从东边侧门进来,一路低着头默默记着路线。为免招麻烦,她远远的避开了两人。
仔细想想徐曼兮能以什么理由进宫,答案除了明练舞实选妃,似乎没有其他。这样出尘的明艳女子竟也一步入了深宫,她有些遗憾。不过想她一直住在唯府,是齐幕岑一手安排的也极有可能。
原砚能理解他连女人都利用的原因,但心里始终膈应的慌。
“可怜啊可怜。”
这深宫中的女子都可怜,沁淑殿已有身孕命途崎岖,锦元宫识大体献女抚慰徐召,折腾过来折腾过去,都是棋子一颗而已。只有夺嫡之争的几位主角,看清迷雾。
“齐大人,你怎么还在这?国后来给你赏赐啦。”张才突地出现,喘着气说话。
原砚回到现实,用眼神询问他。
张才得意的笑道,“国后很喜欢你写的那几本小书,说是给后宫娘娘们普及了不少知识,免的她们日后出笑话,特来给你赏呢!”
她淡淡一笑,跟着张才来到稗令阁正门,一眼就看到几位穿的更精美、在后宫地位更高些的宫女公公们。门前的其他稗官此时也恭喜她,她忙说“都是大家的功劳,齐某只是贡献了微薄之力”,然后又是一阵赞扬。
织月端着姿态站在最前面,笑吟吟的看着那位处事不惊的少年。
晚上回院子,原砚第一件事就是进了不忘的屋子。平常她进宫时,不忘都是在来回路上悄悄跟随保护,休假时,不忘又闭门不出,所以他们见面的时间尤其少,少到婵娟几次抱怨家里添了个吃白饭的。原砚又不敢多接触他,极少主动与之交流,这次主动寻他还是第一回。
屋子里很黑很静,原砚闭了好久的眼睛,才稍微适应,隐约看到角落一团黑影。“不忘?”她试着嘲那个方向喊了一句,那黑影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委实吓人。
黑影放沉了呼吸,让她放下心来。她摸索着要去点灯,但是因为不熟屋内的构造,磕磕碰碰,她有点气恼,瞅了一眼还是不动的黑影,“哎呀”一声就假装要摔倒。
黑影来的极快,甚至原砚只叫出声还没做出摔倒的假动作,她有点尴尬,只得抓住他的手命令道,“去点灯。”
“噗哧”整个屋子都亮了,原砚这才明白屋子特别黑的原因——原先是杂物间,没有窗子,她暗恼安置太差了,却不知是他自己挑的。
越走进里屋,血腥气就越重,也真确定了师傅的猜想,“上次抓黑衣人受伤了?”
不忘不说话,倒了一杯茶,固执的要递给原砚喝。
她有点气又有点想笑,把茶杯接过放在桌上,四处找寻血腥气的来源。不忘似乎想到了原砚在找什么,低着头不动。
原砚最终把目光锁定在床底下,她没走过去,轻轻问面前的人,“把血布藏在屋里是不想让婵娟知道?那看来你没有好好处理你的伤口啊。”
不忘不说话,挣扎一下,一把解开了外衣,露出锁骨处一道剑伤,伤口不深,只是他没好好救治,发炎红肿了。
“就算不严重,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啊。”原砚无奈的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创药,推到他面前,放松道,“得亏只是小伤,不然若是内伤什么的,我倒真的无能为力。”
她知道他不会任人靠近,所以只是看着他随意又粗糙的把药洒在伤口上,再快速的合上外衣。
“血布你找个晚上烧了吧,留屋里总觉得不吉利。”原砚站起来,环顾四周,又说:“这屋太暗了,我给你再寻个好屋来。”
不忘摇了摇头。
她似有所悟,背对他直言,“你既跟着我师傅回了齐府,那以后就由我们掌控你的生死,你若还想直来直往,那请就走出齐府正门。”
不忘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发了会呆。
第二天就来了个工匠,在屋子顶部装了个小小的天窗。
婵娟遥遥看着,吐一地的酸葡萄皮。